【万界归一短篇小说】突击新非：第三章 难估的损失

隧道陡峭下行，直指新非瑞克西亚的心脏。他们飞速驶过封闭的墙体，快到无法看清其中掩藏了这个经过转变的时空中难以言说的恐怖之物和可怕奇迹。

艾紫培紧抓着小车，心想只要一次小小的碰撞，她就会在这个充满敌意且令人窒息的黑暗深处跌倒翻滚，孤立无助。

自踏上这趟旅程至今，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是和其他鹏洛客在一起，而不是秘罗人。她希望有人能让她稍微分点心。如今，只有下降和黑暗，妖精们负责控制，也和她一样紧抓着小车。

从她出发到脑海中被自由落体这个概念完全占据之间，有短暂时间让他们能闲聊一番。两个操作员对她也很热情，他们讲述了对这个被掏空的时空所了解的一切，因为他们知道此人很可能是他们的救星。哦，她多么希望配得上这个头衔！他们不了解艾紫培，反之亦然。虽然她或许不愿承认，但她内心很感激这种互相之间的不了解。没见过你失败的人更容易把你当成英雄。

她辜负过秘罗地一次，这个破碎的地方就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她为那次错误付出的代价。她不能眼见多重宇宙承受同样的命运。她会尽全力阻止这事，纵死无憾。

“我们正在绕过猎者迷林和外展海湾。”他们说道，“这是好事。我们跳过了许多你最好不要看到的东西。”

“猎者迷林……？”

“你记忆中的它可能还叫铬铜林。弗霖凯在大转变期间提取了其表面之下最糟糕的部分，并将其作为新帝国的种子。”回答的那个妖精看上去黯然神伤。他很可能出生在铬铜林；他或许还记得那里曾经自由、美丽且生机勃勃，而且认为这一切都能恢复。

之后不久，他们开始直直下落，操作员遍无暇说明她未曾见过的那些地方。疾风拂面，艾紫培闭上了眼睛——反正除了小车中心的转向装置发出的微弱金属光芒外，什么也没有。非瑞克西亚的黑暗无所不包，甚至没有空隙的重力魔法来减缓他们的下降，让他们能保住小命。

然后，他们逐渐开始进入水平状态。她睁开眼睛，但立即就后悔了。

所谓的天空中只有斑驳的云海在不停翻滚和变换，即使高挂在那里，也展现出从内到外的腐烂。地上遍布着绿色液体的池子，射出怪异的绿光。她认得，那是化尸瘴。即使在前非瑞克西亚时代，它们也是致命的物质，能把不慎的生物变成不死的怪物。如今它依然有那种功效，也可以诱发非瑞化，两种情况她都不想遇到。

艾紫培被自己的手吓了一跳。化尸瘴的光让她看起来泛黄，就好像自己也在腐烂。同伴的苍白脸色和她如出一辙。站在这个地方的角度看，他们都已经死了。

“这里的一切都在腐烂。”其中一个操作员说。他集中注意力操作小车抵近线路的终点，其他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如果你在这里待久了，吸入这里的烟气，你也会腐烂。”

“外展海湾比这里还要糟糕。”另一个脸色憔悴忧虑的操作员说，“如果你离那里的喷泉太近，只要吸入水雾，你就会开始非瑞化。烟气在将你非瑞化之前就能先杀死你。”

艾紫培松开了一直紧抓的横栏。她站起身，甩了甩僵硬酸疼的双手。“这太可怕了。”她说。

“这就是新非瑞克西亚。”第一个操作员说，“它改变能改变的一切，杀死所有无法改变的，然后把废墟变成符合它形象的样子。”

他们还在减速，马上就要停了。其他小车就在前方不远处，其中的乘客有的已经开始收拾装备，有的刚下车。寇斯的爆破小队用金属长杆戳着化尸瘴池子之间的黑色地面。有一条路能带他们走过这片噩梦。他们正在寻找通往那条路的地方。

“我们在这附近准备了一条隧道，应该能带我们直通苍皓宗堂。”寇斯严肃地说，但他的声音并不阴沉。

如果他此时还没失去希望，艾紫培怀疑他这个人就不可能失去希望。

“你的话让人觉得这事不难。”娜希丽说。她刚跳出小车，鞋跟撞击地面发出闷响。她应该不可能避开化尸瘴，但是她懂得金属和石头的语言。说不定这个狱界如今向她袒露了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担心娜希丽。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寇斯。“但事实不是如此，对吗？”

“是啊。”寇斯说，“如果我们走直线，我们或许可以避开斯利嘶克的主力部队。如果我们没能躲开，他们会尽力活捉我们。他正在建造石标来吸引他的毁灭者，最强大的法师就是最好的建造材料。”

娜希丽扬起了一边的眉毛。卡娅把自己的腿相位变换为紫色的半透明状态，这才解决了避开化尸瘴的问题。她哼了一声说：“是啊是啊，我们总是最佳目标。”

“至少这里的混乱能给我们一些掩护。”其他人用茫然的表情看着寇斯，它快速露出了苦笑。“七个伯爵统治着蔓非深沼，不过他们从来不会团结。其中四个投靠了洼巴司。洛克希司、盖司、瓦兰和希欧蕊让他们的军队协助反抗军对抗艾蕾侬的非瑞克西亚。剩下三个很可能会分心，他们忙着抢夺地盘，防备背叛。我们完成目标的机会大增，但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如果现在行动能不被发现，那就是说我们该出发了。”魁渡说着跨出了小车。泰瓦紧跟在他身后，他一边冲着卡娅咧嘴笑，一边像转硬币一样在指间转着他那片烁光荒野金属。

“我的朋友喜欢被忽视。”他说，“虽然不太能理解，但确实是个令人钦佩的想法。”

艾紫培一边走向伙伴，一边从肩上褪下背包。他们是突击小队剩余的全部：他们是不让多重宇宙遭受非瑞克西亚荼毒的最后希望。他们必须赢。

“拿着。”她说着打开了包，从里面取出一串装着金圆的玻璃瓶。它们被皮带绑在一起，塞子紧紧塞着。“这能保护我们暂时不受空气中化尸瘴的影响。”

她把瓶子传了一圈，每个人都拿了一瓶，然后她打开自己那瓶一口饮尽。口感一如既往地清爽舒畅，带着柑橘的清香，甜而不腻。她擦擦嘴，看到周围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杰斯咽下了最后一口金圆，猛地吸了口气。瓶子从他手上滑落。他倒向身后的小车。身边的秘罗人发出惊呼，卡娅跑过去蹲在他旁边，摸着他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他的脉象很乱。”她说。“艾紫培，你干了什么？”

“什么也没干——除非化尸瘴阻止了什么别的事情。”艾紫培快速走到了卡娅身边。杰斯开始抽搐，不算激烈，但是显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让我看看他。”

梅梨莱紧跟着走过来，看到杰斯后立即停了下来。“这不是非瑞化。”她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金圆不会伤害人。”艾紫培语气里带着些疯狂。她把手伸向杰斯，然后定在原地，手不敢继续往前伸。“他在承受痛苦。巨大的痛苦。他好像在被灼烧。如果我们在上面时他就这样痛苦，我一定会注意到。这是新情况，是他开始下降后出现的……”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其中一个小车操作员看着寇斯说，“我们只准备在蔓非深沼落个脚，不能逗留更久了。我很抱歉。即使有这位女士的魔法汁，我们也应该动身了。”

“我们确实应该这么做。”寇斯说，“不管是把你朋友送回去和别人一起还是带上他，我们都要赶紧决定。”

“我能带着他。”泰瓦说，“我们需要他来完成计划。”

“但他并非是唯一知道如何操作同兆的人。”娜希丽看向卡娅。“她也受过训练。他们俩都行。”

“我是后备。”卡娅说，“他无法参与计划后我才顶上。”

“我看这就算无法参与计划了。”娜希丽说。

杰斯喘着气坐起身来，蓝白色的光在他周围的空中噼啪作响，甚至把卡娅也撞到一边。他抽搐得更厉害了，眼神空洞。随后他挣扎着站起来，从车上跳下来，似乎决心要穿越这黑色的地区。

泰瓦抓住他的胳臂，猛地拉住了他，阻止他踏入一池化尸瘴。“你吓死我们了，朋友。”他说，”发生了什么？“

杰斯转身盯着他，但似乎没完全看着他。“金圆让我头脑清楚，我……她在承受痛苦。”他说，“她在呼唤我去找她。我必须去帮她。我必须立即去帮她！让我走！”

泰瓦皱着眉，但没有松开杰斯。“她？你在说谁？”

“瓦丝卡。”杰斯说。这个名字像是从他嘴里拖出来一般，就好像他没什么别的可说似的，好像这是他最不愿意说的东西。“她成功深入此地，就她一个人，她很害怕。我……我在哪里都能听到她的苦恼。”

小车操作员回到控制位，看着寇斯，等他发出出发指令。他点头。他们开始操作小车。简单的机械带他们驶入黑暗，远离化尸瘴发出的绿色光芒。杰斯再次努力挣脱泰瓦的手。

“你一定要放开我。”他说，“我必须去找她。她需要我。我们不帮她的话，她会不行的。”

“我们有任务在身……”寇斯刚一开口。

杰斯猛地转头，他的双眼似乎又聚焦了。“瓦丝卡需要我。”他不耐烦地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可以先走。我去帮她，然后我们一起赶上来。求你们了。”

“一支队伍一旦分裂就不复存在了。”泰瓦说。

杰斯看向他，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无法相信他未能用逻辑说服他。他猛地抽身，这一次更加用力，终于挣脱了泰瓦的手。他开始头也不回地大步穿越发黑的荒原。

“这太鲁莽了。”寇斯抱怨道。

“他爱她。”艾紫培说，“他听不进其他东西。”

“我们不能放任他。”娜希丽说。卡娅和魁渡朝她眨眼睛。她摇了摇头。“他拿着同兆那个没了就全完了。我们就白来了。我们还不如各自在家，担忧自己的时空，任由秘罗地剩余部分洪水滔天。”一行人出发跟上杰斯。他们放弃了穿过蔓非深沼的安全路线。他们虽然还没把计划抛诸脑后，但计划在他们手上支离破碎。如果他们不能很快重回正轨，那这个计划就会彻底崩溃。

一队鹏洛客和秘罗人跟上了杰斯。

“这真是个糟糕的主意。”魁渡咕哝道，“我有过大量糟糕的主意，但是它们通常不会让周围的人把命搭上。只能说，杰斯的坏点子太特殊了。”

但他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前进。他们也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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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们似乎独占了这个遍布化尸瘴的该死地方。随后，作战的身影开始出现。发黑的金属勉强能包裹住生红色的肌腱和裸露的骨头，躯体的每一面几乎都有肢体伸出。武器则是粗制的大砍刀，似乎专门用来砍断坚硬的外骨骼。有些人个子不大，和这些鹏洛客差不多；另一些则高大得多，是由金属和内脏构成的巨人。

他们中大多数都和蔓非深沼相映衬，在腐蚀性的环境中，他们的外壳发黑而且鼓起，另一些则发出红光，在战斗时会用过热的金属肢体切开对手。洼巴司的叛乱十分顺利。

非瑞人的军队让艾紫培的胃翻腾。她在秘罗地战争中曾和这里的人并肩作战，她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影子，暗碧族妖精的手臂以及象族的有力胸膛。他们肢体上的其他部分是崭新的，使他们整体看起来更令人不安。每次她想到自己认识眼前的这些东西，她就会发现某些东西使他们变得奇怪且陌生。她不忍仔细查看。

此刻，非瑞人似乎被彼此的争战所吞噬，他们沉重的步伐搅动着金属地面，踩得池子中的化尸瘴四溅。不远处又发生了一次战斗，艾紫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转头瞪向杰斯。

“你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她说。

“他们看向我们时，什么都看不到。”她说，“这不是遮挡。这是彻底改变他们的环境。”他的声音里透出了紧张。“这是找到瓦丝卡的最快方法。她很害怕，很无助。”

腐败的云雾中浮现出一个巨大而可怕的建筑，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黑暗且衰败。遮蔽它的可怕胸骨飞翼大到不可能属于任何生物。卡娅轻声表示反感。寇斯用较大的声音表示惊愕。魁渡看着他们，扬起了眉毛。

“希欧蕊的竞技场。”寇斯说，“她让他们在那里战斗，供她娱乐。”

“他们？”魁渡茫然地问。

“非瑞人。斗士，或者那些惹她不开心的人，是谁不重要。他们进去，大多数再也没能出来。有时她会把我们的人带去那里，前提是他们被活捉，而且被认为不够格获得非瑞克西亚的赋礼。”寇斯摇着头，那一刻他显得更加反感。“没有人能活着且毫发无伤地离开竞技场。我逃出来过。基本上算是。我内心的一部分在那里战斗到死。”

“瓦丝卡。”杰斯说。他突然开始跑，娜希丽和卡娅紧跟着——娜希丽跟着同兆，卡娅跟着娜希丽。

“如果他的虚影跟着他移动，那新非瑞克西亚的人很快就会看见我们。”泰瓦说。这一次，他也紧张了。他和其他人不谋而合跟着杰斯跑。竞技场大门没闩，但是通道很窄，这些人只能鱼贯而入。杰斯第一个通过，后面紧跟着娜希丽和卡娅。

其他人还没进去就听到娜希丽的咒骂声和金属被人从地上扯起的声音，说明这个砾岩术士准备开战。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加紧脚步，同时解下了武器。

魁渡在艾紫培进去之前拉住了她。“我们不能这么做。”他说，“杰斯是我们的朋友，但这样太愚蠢了。我们应该拿回同兆，然后继续前进。”

艾紫培尽量冷静地看着他。“如果我们连努力拯救自己都做不到，那战斗还有什么价值？”她问。

他懊恼地松开了手。

艾紫培转身朝向入口，然后踏入了希欧蕊的竞技场。

内部是被掏空的巨碗，周围是一排排高而无靠背的座位。它们太陡了，毫无疑问，如果热情的观众不小心，一定会从高处摔下来。一块坑坑洼洼黑色金属地板延展穿过碗的中央，在其中心和周围可以看到一池冒着泡的化尸瘴。这里就是恐怖本身。

碗里站着身受十多处重伤大量失血的瓦丝卡。这个蛇发妖一只手紧按着自己的腹部，不让自己一些重要的器官掉下来，但血液依然从指缝中渗出。她头顶上蛇形的卷须无力地垂着，一圈非瑞人踏过石化同伴的尸体向她靠近。

地上的尸体不止那些：在此之前，已经有多达十几个秘罗人惨遭杀害。艾紫培看着他们禁不住想，至少他们还没完化就死了，过程很快，没有长期痛苦。

杰斯依仗虚影的保护，径直走向瓦丝卡。非瑞人依然没有看见他，但这不会一直如此。像鬼魂一样走过战场是一回事。走到掠食者和猎物之间则完全是另一回事。魁渡和艾紫培举起了各自的武器。泰瓦从腰带中拿出那块六角形黑金属，在指间转着。他利用自己天生的能力将皮肤渐渐变成新的物质。

寇斯叹了口气，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那就开始吧。”他说。然后他严峻地喊道：“为了秘罗地！”他起动了石头护甲，同时开始冲锋。那护甲热得发白。他跑的时候抓起了一根死者的长矛，热量传遍了金属杆，很快这根棍子就变得滚烫。

其他人只慢了他片刻。娜希丽的刀在她周围转出一首死亡之歌。剩下非瑞人中有两个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砍倒了。卡娅冲向前。娜希丽转到她前面，眼中冒着火光。

“别上。”她厉声说，“如果那个**不想活了，我们只能靠你。你们两个都死了，那我们就完了。你退后。”

卡娅第一次这么怕娜希丽。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自己的皮肤发麻。恐惧突然传遍了她全身。她退了回去，看着其他人和非瑞人交战。

因为其他鹏洛客的缘故，非瑞人不再集中攻击瓦丝卡，但他们依然没有看到杰斯。他还在一根筋地冲向那个蛇发妖。灯元发出蜂鸣声警告，魁渡举刀挡开一个披甲生物的攻击，因为冲击踉跄了一步。泰瓦忽然出现，挤在魁渡身前，帮他挡下了那个生物又一次剑击。剑砍到金属板背上，他闷哼一声。

表面甚至没留下凹痕。他大笑着向那个野兽挥舞自己的武器。在他身后，魁渡抬起头。攻击在泰瓦转化过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闪亮的非瑞克西亚烁油，这些液体飞离泰瓦的身体，变成一个圆球，飘到了泰瓦头顶上方的空中。

寇斯用他火热的拳头猛击非瑞人，瞄准了他们护甲的破损处、结合处和开放处，同时侧身躲开了它们的武器。有一个非瑞人——那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由十几或者更多个身形较小的人形尸体焊成一个龙虾状的组构体——咆哮着用恶毒的半甲壳类生物爪子刺他。在它的尖头即将刺入寇斯的护甲之际，寇斯抓住了它，用力把它推远。

艾紫培用剑砍下了那个爪子，武器碰撞时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艾紫培继续攻击，砍下了那个野兽的头。寇斯看着她，咧嘴而笑。然后他转过身，把那只爪子扔向下一个要攻上来的敌人，用倒钩刺穿其**。那个战士眨了眨眼，惊讶的神色让人觉得滑稽，然后倒在了地上，软绵绵的，毫无生命迹象。

魁渡制造的烁油球突然加速，泼到了最近一个非瑞人的眼睛里。那个大个子踉跄后退，眼睛暂时看不见任何东西。泰瓦只需这一点空档就足以将它击倒。泰瓦踢开了它倒下的身体，然后转身看向魁渡。

“瞄得真准！”

“我作弊了。”魁渡耸耸肩说。

这之后，娜希丽带着一片旋转的金属云向前移动，化身成一个带来无尽毁灭的可怕死神。剩余的非瑞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更不用说对抗集结起来的鹏洛客。最后一个非瑞人倒下后，她的刀停在了空中。杰斯终于来到瓦丝卡身旁。后者撤了一步，同时举起一只手不让他靠近。

他停下，震惊地盯着她。为了尽力不让非瑞人看到自己，他双眼冒着浅蓝色的光。“瓦丝卡？”他说，尽量不在声音中表现出受伤害。“瓦丝卡，艾紫培和我们一起。我们有金圆。我们还有梅梨莱。她可以治愈非瑞化。我们能治好你的伤。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

“别动。”瓦丝卡说。她平时平稳的声音如今显得空洞。“别动，杰斯，别过来。我很抱歉把你召唤到这里。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们连在一起，但你……你不应该听到的。”

杰斯眨了眨眼，向她走了一步。“你说什么？不是的。召唤我没有任何错，你现在安全了，安全了，我们救了你……”

“没有！”瓦丝卡失去的所有力量都聚集在了这两个字中。她左右摇晃，垂头丧气，看起来比正常时要矮，似乎……缩小了。“你没有救我，杰斯。你救不了我。太迟了。它已经在我的体内了。就连我也没法摆脱非瑞克西亚这种毒。已经晚了。”

杰斯瞪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恐。梅梨莱咬了咬嘴唇。

“我在这里就能感觉到。”她平静地说，“她还能保持自我……她的意志强到能移山。如果她没有伤那么重，或许，但目前这情况……”

娜希丽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刀也跟着她动。“我们可以给你个痛快。”她不带任何情感地说，“我们可以让你还是自己的时候就死掉。”

“你敢碰她，我就杀了你。”杰斯将目光从瓦丝卡身上移开，他瞪着娜希丽咆哮道。

娜希丽停下，冷静地看着他。杰斯看回瓦丝卡。

“求求你。”他说，“至少让我们试试。我们可以……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你们必须赶紧走。”瓦丝卡说，“你们所有人。现在就走，趁还有机会让事情按我们的想法**。我们早想过可能有损失。我们早知道一定会有损失。快走！走啊，杰斯贝连，不要回头。求你了。我爱你。不要让我们的爱毁了你。走吧。去拯救多重宇宙，然后活下来。这样我就开心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杰斯说。

“我们其他人会。”魁渡说，“杰斯，你想留下陪瓦丝卡那随便你。你有自己的选择。但你不能拿着同兆留下。”

娜希丽打了个响指。杰斯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刀就直直朝前飞去，切断了杰斯随身包的带子，卡娅在它落地之前就接住了它，她一边后退一边将它紧紧抓在胸前。

“你们就这么放弃她了？”杰斯绝望地看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有些是他认识且并肩作战多年的人，有些则是基本不熟悉的人。“艾紫培，你来这里是成为希望的信标……”

“给所有人的希望。”艾紫培说，“非瑞克西亚不会放过任何人。”

“求你了，杰斯。”瓦丝卡说，“我已经完了。让我自己承受吧。”她停了停，嘴角扬起，露出浅浅的微笑。“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会孤独地死去。”

“你不会孤独死去。”杰斯看向她，突然说，“你也不会死。”

“但我确实是要死了。”瓦丝卡说。

他们俩似乎都没注意到其他鹏洛客抛下他们离开了竞技场，在这个过程中，卡娅一直紧抓着同兆。他们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杰斯走得更近了，他伸手握住了她沾满血污的手，这一次瓦丝卡没有退缩。

“闭上眼睛。”他说。

瓦丝卡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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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被迫鱼贯而入走进通道，来到竞技场外发黑腐烂的地区，留下瓦丝卡和杰斯二人。

他们直接踏入了另一场战斗。

竞技场内的战斗无比喧嚣。他们厮杀，尖叫，互相大喊，从未考虑他们可能被人发现。由于杰斯留在了竞技场内，现在没有人能帮他们躲过战场上战斗人员的眼睛。对方也不再分散，而是聚集在竞技场外。它们排成整齐的队伍，从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多腿生物到由肌腱和骨头组成的巨大组构体。

鹏洛客和秘罗人看着。他们在救瓦丝卡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体力。泰瓦的金属甲壳上开始显露出一块一块的皮肤，娜希丽周身的刀转得慢了一点。

他们想要继续执行任务，就只有突破绝境。不扫荡战场，他们就无法前进。

艾紫培抓住寇斯的手，捏住他的手指，努力安慰自己他们已经倾其所能。他们可能在这里失败，他们可能在这里牺牲，但他们尽力了。

“为了秘罗地？”她问。她知道这场战斗无法避免了。

大个子男人点了点头。“为了秘罗地！”他咆哮道。然后他们向前冲去，如同必将撞上岩石的海浪，一直战斗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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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睁眼了。”杰斯说。

瓦丝卡看着周围，眨了眨眼。竞技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拉尼卡的街道。他们头上的天空干净无云，这种天气相当少见。她看回杰斯，然后吓了一跳，再次眨了眨眼。战斗的痕迹完全消失了，备战的痕迹也没了。杰斯穿着午后散步的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朝她伸出了手。

“我或许没法帮你摆脱非瑞克西亚的诅咒，但是我能陪你度过这一天。”他说，“请你赏光。”

“杰斯。”她说。他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时，她的声音变成了笑声。一切都很美好，没有任何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虚影太迷人了，她几乎可以假装相信它们。他们在拉尼卡的街道漫步，参观工会大厅和各大博物馆。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他描绘他们共同的未来，那个多重宇宙如果能再仁慈一点的未来。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她的完美世界——他们的完美世界。“谢谢。”她轻声说，“这太棒了！”

“我爱你。”他说。

瓦丝卡露出痛苦的表情。“你该走了。非瑞克西亚侵蚀我的意识后，我怕我会伤害你。求你了。为了我们之前的梦想，听我的，走吧。”

“不，我不会丢下你。在这里，我至少能拯救你的意识。我们能在一起，在非瑞克西亚无法触碰的地方……”他们头顶的天空变暗了。“哦，杰斯。”她说到他的名字时，声音转为了叹息。“不要难过。你总是要成为找到解决方法的那个英雄，但有时这样的人并不存在。如果你的动作能再快一点……”

如果艾紫培和卡娅从时空表面下来的速度能快一点——如果他没有等她们——如果在秘罗人的营地里，他没有被激并与娜希丽发生争吵。

如果。

“现在还不算晚。”他说。

“但确实是晚了。”她摸着他的侧脸。“你体内也有了。你已经迷失了。”

“什么？”

“在蔓非深沼，散播感染的烁油就悬浮在化尸瘴池子的上方。你本应该逃离，冒傻气的勇敢男孩。”她摇了摇头。“你和我一样完蛋了。”

“我们来找你之前，我喝过金圆。我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

杰斯叹了口气，走近了她。瓦丝卡身体前倾迎向他，他们的嘴唇相碰。这是在末日阴影中的最后一吻。

他在她的嘴唇上品尝到了谎言，与此同时，有东西刺入了他的右手掌。它如同冰一般灼人。他精心营造的虚影在他们周围碎裂，他们回到了非瑞克西亚严酷的天空之下。杰斯想抽身。瓦丝卡迅速抱住了他，他们的手依然握在一起。她笑得很甜。

“为了非瑞克西亚荣光。”她得意地低声说。

她长出了一条又长又弯，像蝎子一样，末端有倒钩的尾巴。那就是袭击杰斯的东西，它输送了大剂量的烁油。她开始大笑，双眼放光。她第一次放肆地凝视着他。杰斯抬起灼烧的手臂，用手掩面。他转身逃跑，逃离这个最了解他的非瑞人。

他撞上泰瓦的金属皮肤时，她的笑声还没有散去。这个妖精撤到了入口之内，其他人也跟了进来。他们在避开非瑞人军队的锋芒。

瓦丝卡还在笑。他们要死在这里了。所有人。

娜希丽一边用剑砍向一个巨身蛮汉，一边在齿缝间喘气。“我们撑不住了！”她喊道。在战斗中，她脖子后面的绷带松开了，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她伸手扯下绷带，露出了脊柱上奇怪的骨质增生。她转过身来面对其他人，不在乎其他人是否看到脖子后面的东西。

“在这里我们没法赢。”她说，“我们只有继续前进才能完成任务。那么你们继续前进，坚持做完。”

她的魔法像燃烧的火潮一样上升，温度之高使得空气在可见的对流热浪中起舞。娜希丽的力量似乎不竭亦无歇。她费力从这个狱界的物质中召唤出来的刀一把接一把地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烧得更亮了。她周围的竞技场开始扭曲，破裂。它无法抵抗她不可动摇的召唤。

她脊柱上的骨质增生开始扩散，仿佛从非瑞克西亚本身扯下这么多力量加速了某种可怕的转变。她的皮肤开始裂开，露出了烧红的深层血管，那里面本该是鲜血。

隔着破碎的战场，她迎上了杰斯的目光。她自己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漆黑，就像是烧熄的炭。“不能白费功夫。”她说，“完成我们的任务。”

她挥起剑。在那一刻，她成为了传奇；在那一刻，她甚至可以切开这个时空。然后出现了巨大而可怕的碎裂。她确实切开了时空，一切都落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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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满是尘埃，又因为化尸瘴而变得漆黑，还因为不可思议的光而发亮。然后一切渐渐散去。

艾紫培猛地坐起，从身上推开一大块碎片，然后手脚并用疯狂地爬着寻找其他人。她的身体和瓷体地面相撞，波及到了她的包。剩下的宝贵金圆渗入地面，化成了彩虹色的雾气。她忍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倒不仅是因为它迄今为止带来的好处，而是因为他们会输。他们会死在这里——这还是幸运的情况。如果他们运气不好，他们会变成非瑞克西亚武器库里的新工具，把毁灭送往各个时空。

不，她不能这么去想。她努力站起来，四下看了看。看到寇斯也钻出碎砖后，她稍感宽慰。寇斯抬起头，下巴略微张开。“真是个厉害的**。”他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意思？”艾紫培问。

他指向上方。“你瞧。”

她抬起头。银色的天空中有一个大洞，颜色黝黑，边缘参差，似乎有人砸出了一条路。

“她把整个竞技场降到了苍皓宗堂。”他说，“不可思议。”

其他人陆续钻出碎石堆。泰瓦帮助魁渡站起来，卡娅帮助杰斯。艾紫培再一次感到宽慰，因为她看到装着同兆的包比她自己的那个要好得多。显然它仍然完好。

娜希丽不知所踪。

在他们上方，非瑞人从洞中涌出，几乎立即开始彼此战斗。他们没有跌落，而是贴住天上银色的表面，无视重力开始了屠杀。更多非瑞人涌上了墙。它们的外壳闪着银白色的光，表示它们是苍皓宗堂的居民。

艾紫培转过头，喘着气。其他人也随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远方出现了亚崔夏宽阔的闪光飞翼，在人工地平线的映衬下更显光亮。她为了主人的领地与黑色的入侵者作战。

“我们必须动起来。”寇斯说，“这场战斗会让艾蕾侬的军队分心一时，但不可能永远。”

“我也没有永远。”杰斯说。他抬起自己的手臂。它因为瓦丝卡的毒液烫伤而且起泡，上面的皮肤裂开，露出闪着滑腻光泽的组织。那绝对不是血。“我体内的金圆减缓了它的速度，但是没法阻止它。”

“梅梨莱。”艾紫培说。

那个纤弱的秘罗人摇了摇头。“他会失去行动能力，我们也没办法把他带回地表。”她说，“我不能在这里治疗他。”

杰斯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卡娅，把同兆给我。目前看来，我应该活不下来了。让我来起动爆炸。”

“如果你觉得这种话术有用，那你可能已经失智了。”卡娅说着，把包抓得更紧了。

“我们可以边走边争。”寇斯说，“我们离祭坛很近了。你们的砾岩术士朋友把我们朝目标推近了一大步，我们不能浪费她所作的牺牲。”

“我很难相信我居然活在一个娜希丽救了我的世界里。”杰斯说。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嘴巴动了动。“话说回来，我可能也不必活。”

他们开始行动，走过遍布碎石的小路，目标是艾蕾侬高耸的祭坛。

杰斯一直对卡娅低语，尽力说服她把那个包交还给自己。最终，卡娅露出厌恶的表情，把包甩到了杰斯的胳臂上，自己大步向前走去。她利用跃离穿过最大的碎石时，身体发出了紫色的闪光。杰斯把包放在自己的胯边，看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从失去瓦丝卡到失去他自己的未来，接连的打击似乎击碎了他内心的某些东西。他眼中的绝望也重击了艾紫培的内心。她做不到长时间看着他。

他们失去了两个成员——如果算上杰斯，那就是三个——以及所有金圆。他们陷在了新非瑞克西亚的中心，看不到回家的路。

他们还剩下些什么呢？

在苍皓宗堂燃烧的天空下，在亚崔夏腐败的光照映衬下，他们继续未完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