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KM背景故事】第一集 往昔鬼影Ghosts of Our Past

最近的故事官方好像都没出中文，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出，所以就翻了。欢迎捉虫~

 

第一集: 往昔鬼影GHOSTS OF OUR PAST

 

连串魔法流光铺开眩目色彩，在卡洛夫庄园上空起舞。第十区所有伊捷制法术烟花都被欧佐夫包了，以极尽奢华铺张的做派将权与钱都大加展示供人博览。就算没收到邀请的无名卒和倒霉蛋都能从中听见炫耀：瞧瞧，我们把控的资源花都花不完，这才拿去找乐子聊以解闷。如今拉尼卡安全了，无需再像战时那样节衣缩食，忧心忡忡，而这份精心计算过的开销便用其中迸发的每片色彩、绽放于天幕的每团幻象花簇提醒生活在欧佐夫集团阴影下的那些人，谁才是他们的救世主。

 

大门敞开着，觉得懂礼识仪准点出席不如追随潮流适当迟到的那部分客人还在入场。由公会低阶成员负责核验来宾请柬与身份证明，以防任何人偷溜进入。外围也有几位侍者端着托盘来往，穿戴比他们在中心区域服务的同僚更为低调，盘中的开胃小吃也不及里面提供的精致，不过对外面这些小卒这都算难得慷慨了。集团的新任首席泰莎就站在庄园最高的阳台俯视众人，一边浅抿细品着浓咖啡兑朋巴酒。

 

卡娅走到她身侧，脚步一如既往地无声无息。她随泰莎停在扶手护栏处向下看，眼神比泰莎特有的审视目光还多几分精打细算的意味，只是泰莎更像是在衡量下方每人对应的价值，卡娅则像在评估人们在出事时逃离所需的时间。不像泰莎，她手上什么也没拿。

 

 

（泰莎新画一时有点吃不下，遂加了张旧图垫一垫）

 

泰莎斜睨她一眼，扫过卡娅不怎么中看的旅法师身形。卡娅已把冒险着装换成了得体的拉尼卡式衣服，黑白配色镶以金饰，右胸前是醒目的苍白色欧佐夫标志纹样，单这样看似乎还算能融入进来，但绷紧的站姿和四处张望的目光仍使她格格不入。

 

“你该去喝点什么，”泰莎说，“让你这样空着手，我就会被看作一位吝啬的主人。”

 

“你这主人本来就吝啬，”卡娅抗议，不过语气中并无怨怼，“至少也是精明鬼：你在这儿多花一毛就是为了多拿一块。不然就不是那位趁我一个没防备就出招智胜、然后大权在握的泰莎了。”

 

泰莎微微一笑。“你总这么懂我，让我好生想念。”

 

“我是远观者清。”

 

“的确如此，而且，拉尼卡遭入侵时你离得确实不近。”泰莎的微笑好像变成了一柄锋利的刀，“今晚便是你欠我的，卡娅。拉尼卡有需要时你并不在。你的旅途将你带到多远也无所谓，你足够欧佐夫人了，了解偿还债务的道理。”

 

“如果那时我在，如果我没去为多重宇宙做防御，现在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吗？”卡娅斥道，“不要表现得好像我没能在场就是不在乎拉尼卡了，那时候我——”她声线抖了一下，话语好似滞在了喉头。她把目光对向双脚，“我已经尽我所能。”

 

“是，那么今晚你可以为我来尽己所能，”泰莎回答，“是魔调局的人帮忙控制住了......那件不愉快的事过后混乱的局势。没有他们，沦陷的就远不止两个公会了，乃至十会可能都会成为入侵者刀下鱼肉，那样谁知道我们整座时空何去何从。那今晚，我让你笑你就得笑，让你鞠躬你便弯腰，你如果不想欠我的，这份账我们就记在欧佐夫名下。”

 

这一回，卡娅的表情近于呲牙低吼状，牙关紧咬的模样看起来都痛。但最终她点了点头，以示默许，当泰莎去碰她的手腕，她并不将手收回去。

 

“请吧，老朋友，”泰莎表示，“我不想做糟糕的主人，总得去看顾其他来宾，又整晚都没见你动一口食物。”

 

“我不饿，”卡娅应道，“呆在这开不了我的心和胃。”

 

“如果你这么固执坚决不吃然后晕过去了，债务便不能算作还清。”泰莎说，“而且就算你真的一味固执地不愿享受今晚的时光，我也拒绝错过果馅卷那部分。我看过菜单。”她径直经过卡娅，把身体大部分重量依靠在助行手杖上，头也不回地拄着杖向门走去，明显在等卡娅依从。

 

“来还债吧。”卡娅低喃。她跟上前去。

 

走过阳台门，一座布置考究的图书室映入眼帘，墙上陈列着珍稀书籍和镀了金的手稿，门两侧各站了一位低阶公会成员，以防客人“一不小心”就闲逛到了该回避的地方。当泰莎在走过时向他们点头，只稍一勾起嘴角带起一道冷静微笑，两人便挺直了腰板，因得到集团领导者的关注而倍感荣幸。却都不多看一眼卡娅。她把代表自己的那枚标志硬币放到左边那位手上的托盘里，就连这时他们也不去注意。

 

她重新跟上泰莎，和她保持一致的步调，回头看向他们。

 

“忘性可真大，是不是？”卡娅说。

 

“世界一直都在运转前进，无论你是否身在其中。”泰莎已开始顺着逐级微微弯曲的宽阔阶梯向一楼下行。狂欢者散在最低几级台阶上，手拿高脚杯和小盘子，像在赛马似的互相推挤，抢占更高更有利的位置，为这点优势也争得不可开交。泰莎便在走过时朝每个人点点头，致以不变的冷静微笑。卡娅知道那种笑，泰莎称之为“第二十四号：你已博得我的关注”。但她刚得空欣赏起泰莎的从容不迫，下一刻楼梯便走完了。穿过大厅转进一扇狭窄的侧门，其后正是挤满人的庭院。

 

刚才的欣赏一刻立时被屋外声音与色彩的冲击洗刷了个干净。取而代之地，面前便塞入一整列光彩夺目的拉尼卡社会精英，足令人眼花缭乱。没谁会傻到大喊大叫，或是为泰莎的到临表达溢于言表的喜悦。或点头，或微笑，要么轻轻扶一下眼镜框，这些便是她一路上收到的全部了。她引着卡娅走入凉爽的晚风中，一手以属于她的特有风格扶在身旁这位更高挑的女人肩头。

 

“今晚请别让我难堪，你要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以其他人都不会听见的轻语提醒卡娅。他们便一同行至人群之中。

 

~

 

庭院里人们站成了几组基本同心的圆，每层圆环由比里面一层身份稍低的人士组成。最靠门的外环都是低阶公会人士，大多都紧跟着一起进来的人，不好意思在这种公共场合建立新联络。比他们靠里一层的环完全不受这一障碍制约，中等阶层的公会成员在这里忙得打转，辗转于各式交谈之间，社交手腕耍的得心应手。

 

公会不都像欧佐夫析米克这样看重交际领域，不过就算伊捷和古鲁也有自己的公开发言人，专门代表公会现身于当季时兴的社交活动中。没在这里见到拉尔查雷克卡娅还有点惊讶。或许现在不流行不牵绳就邀请旅法师到场吧。

 

这地方连个举止不得体的人都没有，只有拉尼卡社交名流汇成的的耀眼漩涡，他们的存在本身好像就能代表拉尼卡值得保留下来的一切。他们好像也在说：瞧瞧，我们都还在，都还如此熠熠生辉——我们就是如此值得被拯救。

 

泰莎引着卡娅不费吹灰之力便穿越过每圈社会层级，直至最内部那一环。最内环围绕在统领伊泽霖的宏伟身躯周围，他身处庭院中心，正和俄佐立参议院时任头领拉温妮谈的起劲。

 

各公会出席的最高阶人士站在属于他们的那个圆环里，互相之间都保持距离，以示尊重，一边在环内闲谈聊天，一边以食肉动物捕猎般的好兴致等着看拉温妮会否将这场谈论升级为言语冲突。

 

“伊泽霖从不属任何公会。但他毕竟是统领，还结交了不少俄佐立人士，拉温妮一直觉得他总有一天能意识到加入俄佐立参议院才是明智之选，”泰莎对卡娅轻语，“结果侵攻事件结束他决定单干，由自己带领一支队伍，想也知道拉温妮会有多不快。那些和他结交的人还大多追随他走了，无异于往她伤口上撒盐。不过按我的观点，这对公会城整体倒是件幸事——此人才智过人又善于分析，如此一来不易落人口实，更不受公会隶属关系裹挟。”

 

卡娅蹙起眉头。“如果他都没可能隶属于参议院了，拉温妮现在何必还缠着他不放？”

 

“谁知道，说不定她还想争取到他。哦——托西密！”泰莎转过身，只一瞬便已笑容满面。她的手从卡娅肩头滑落。

 

卡娅抓住这一机会溜开。她走向一位端了一小盘培根包芦笋的侍者，干净利落地从盘中小菜间拈起一块，察觉侍者向着她一脸敬畏，还夹着一两分恐惧。他的衣着是欧佐夫式的配色。

 

“是你，你就是那个她，”他说，“我们的前任公会长、你就是那位旅法师。”

 

“是我。”卡娅深呼吸一口气。她站稳。“是泰莎叫我来参加晚会的。”

 

“不是叫你来参加，我亲爱的，你可算是我们请到的贵宾了，”泰莎从她身后阴魂不散似的冒出来。侍者都还来不及收拾好敬畏的心情再说点什么，卡娅便被泰莎推着走开。“这儿没什么需要你认识的人——要认识的你当然早都认识过了，早在你还会在家、在这里、和我们久待的时候。不过需要你认识的人没有，需要你见一见的面孔倒还有很多。”

 

卡娅任她拉着自己向托西密和欧瑞梨那边去。他们正畅聊关于缺席宴会的公会底密尔的话题，裘蒂丝站在近旁偷听，完全不为自己这一行为惭愧，一面啜饮一碟闪着光冒着泡的浅色酒液，眼中时而点亮一星残忍的愉悦火花。她一身红与黑，一如往常，和周围人的雅致着装一比便格外显眼。

 

泰莎走近时，托西密正言辞激烈地对欧瑞梨说，“就这么认为拉札夫已死也太天真了，那家伙肯定会活得比我们全都久。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肯定有计划。泰莎，快告诉她，告诉她拉札夫还没死。”

 

“我和他同为公会长，仅为满足好奇心就无缘无故去召唤他的灵魂未免有所逾越，”泰莎语气平和，“不过我的确可以向你确认，不曾在往生者中见过他的身影。但近来死者甚众，灵魂又都要处理各自的事务，服务十分紧张，也就只有少数能负担得起了。”

 

“就不能给他们提供贷款吗？”托西密追问。

 

“为解决此次危机，我们已经发放够多贷款了，”泰莎回道，“你想我们为了群众们就把自己玩破产吗？”

 

一只巨型绿雕猎豹脚步隆隆地经过。植物豹边走它的路，边将多叶的尾巴在他们头顶甩来甩去，叶子一片沙响。裘蒂丝不禁一阵发笑。

 

 

“对对，破产危机当然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她不无轻蔑地摆摆手挥开先前的话题，加入到讨论中，“但我看到的是泰莎你带着今晚真正的明星出现了。你好啊卡娅，最近过得如何？又开展什么新的入侵了吗？有没有注意到你一出现，城中所有公会就都为你启动危机管理部门的运作了？”

 

“我们没有展开过入侵，我们是阻止了入侵，”卡娅反驳，“拉尼卡是多重宇宙中的一个部分——一直以来都是，早在以前我们还能假装世界上只有拉尼卡时就是如此了。能冲击到别的时空的事物也会冲击到拉尼卡。而我们大家也都尽快作出反应，尽全力与之对抗。”

 

“拉尼卡人死了。很多。”裘蒂丝说。她举止中的轻浮消失了。

 

“还有旅法师们。”卡娅说，“那场战斗中我们都失去了朋友。将朋友输给了死亡。甚至输给死亡之外的命途。拉尼卡并不在独自哀痛。”

 

裘蒂丝张了张嘴，回答消融于卡娅望向她的目光中。她看到旅法师的眼中挡着一堵墙，一道他们上次见面时还不曾存在的阻碍，无法打破，无法逾越，好像将卡娅封在其中与世隔绝，好像在侵袭的某个时间点里她把自己砰地关死了，却不再知道如何打开。裘蒂丝不安地将视线移开。

 

伊泽霖的坐骑这时从他们松散的内环中心挺立，摇晃着巨大的翅膀调整其上羽毛的位置。伊泽霖稳稳骑在它背上，他们便缓步走开。而泰莎的手又回到了卡娅肩头。

 

“请求诸位原谅，”她说，“晚宴最重要的一幕即将到来，我们的英雄可不能错过这一时刻。”

 

卡娅低头看着双脚。

 

“你的确擅长像钟表一样按部就班地安排事务。”托米克接道。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泰莎的另一侧。

 

笑容回归了裘蒂丝的面庞。她看着放心了几分。“哎，看啊，欧佐夫集团的三位领导者站到了一起。你们说这里面谁最懂平衡账目呢，或是——抱歉呀托米克，还是说你现在算伊捷人了？”

 

“那是我丈夫的所属公会，而不是我的。”托米克生硬地回复。“泰莎，大型阳台那边在等我们。”

 

“不好意思，看来有事要忙了。”说着，泰莎便拉过卡娅一同转身离开。

 

“你可欠我个人情。”他们一到其他公会长听不到的地方，托米克便轻声道。

 

“我不需要援救，”泰莎回应，“即使真需要，我也有英雄在侧。卡娅就能救下我。”

 

卡娅什么也没说，任由自己被推着带着跟他们一起走，凭眼角余光观察来往路人望见自己时的反应。有的畏缩着回避，仿佛她的火花可能会传染，会将他们也在需要留下时弹拨到别的时空。另外那些则盯着她，神色鄙夷的，又或是目光贪婪的......每种情绪都让她不适，她不习惯从这些面孔中捕捉到这样的表情。

 

她最好不去作出反应。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看得到。

 

泰莎手传递的感觉持续着，指引卡娅走过人群，她带来的感受几乎成为了一种宽慰——尽管她确实逢人就介绍卡娅是“欧佐夫的多重宇宙英雄”。至少托米克似乎能理解卡娅心中的不适。他当然能，拉尔自己也会为拉尼卡无法得知的殉难而哀痛，为那些逝去的生命，销殒的火花，失去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就为满足非瑞克西亚无尽的饥渴吗？托米克也在前行中保持沉默，对泰莎自说自话的介绍既不搭理也不阻止。

 

行路漫长，或许没到度日如年，感觉起来至少也有实际的五倍长。他们走到通向大型阳台的低矮台阶前时，伊泽霖早就到了，卡娅简直为此嫉妒起他了：他如此轻而易举便从所有人中穿过。大家都不想打扰一位有任务在身的统领，但挡一名公会长再加一位所谓“英雄”的路他们明显毫无心理负担。

 

泰莎在上楼梯时将更多重量倚靠在手杖上。托米克退到了后面：他上手帮助就会显得在用实际行动对上司的健康状况评头论足。尽管与此同时，泰莎的手就在旁边卡娅的肩头抓得越来越紧，她得靠卡娅乃至周围的一切来稳住身体。

 

卡娅瞥向她。“伤到你了吗？”

 

“不会，”泰莎回答，“只是年龄大了楼梯也变得富于挑战性。没什么值得烦恼的——来这里！”

 

一走到最顶，泰莎便从卡娅身旁挪开。前来庆祝的欧佐夫律法师和精算师们已在那里排成一列，泰莎便手势示意卡娅去其中一处位置。托米克同样加入队伍中，站到卡娅左侧，安抚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她便转向他回以一道简短的微笑，就这短短一刻分心时间里，泰莎已经走上阳台扶手栏处，施放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结界来扩音，说话者的声音便能大到充斥着整座庭院：

 

“拉尼卡的各位市民，欢迎来到卡洛夫庄园！”

 

掌声四起，或礼貌克己或激情飞扬，不过再激情也不会比甜点桌前那只服饰花哨的鬼怪更激情，他就站在桌台近旁，谁想去拿点甜食都不得不屈尊降贵和他社交。

 

泰莎目光扫到他时表情一僵，不过迅速调整回完美无瑕的从容宁静。

 

“承蒙诸公费心劳力，从各自职责中暂离，自公会事务中抽身，来此赶赴欧佐夫这一晚盛宴款待，希望我们的水准能满足各位的期许。今晚的宴会有两重目的。今晚，我们为欧佐夫自己的前任公会长，为卡娅而齐聚庆贺。非瑞克西亚侵攻期间，正是她在解救拉尼卡与多重宇宙的行动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和我们共抗争同进退！”

 

回应这描述的掌声就较为节制了。卡娅读出了来自泰莎的暗示，向前迈了半步挥挥手。她的牙一直在嘴中紧咬位于自己脸颊后的那部分。就好像那一战真的是什么值得庆祝的盛事似的。从中幸存的确值得恭贺。至于战役本身——不。

 

掌声散去，卡娅也退回原位。泰莎微笑着再度向庭院中的众人发言：“而接下来这一项或许还要更重要：今晚我们要向拉尼卡循魔调查局的诸位成员致以深切敬意！”

 

这下，掌声雷动不息，喝彩有如永无止境。泰莎到一旁将位置留给伊泽霖。他上前来，举止间的庄严氛围远不仅来自威严的体型。他将翅膀半披着，扫视众人，话语在庭中震响：“很荣幸能够以一切当前向我们开放的方式服务于拉尼卡的城市。平息非瑞克西亚遗留的混乱，束之以公义秩序，我们才能不负所有市民心中祈望。”

 

“在我们服务于城市之时，城市也在惠及我们。诸位提供的支持令我们倍感荣耀——当然，诸位提供的资金我们也挺受用。”

 

群人之中泛开笑声的涟漪。泰莎刚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执起一碟卡萨达酒，此时便假笑地举杯向他致意，看起来愉悦大度地接下了这句调侃。不过卡娅不禁去想，泰莎日后可不得暗中从伊泽霖这里找补回来。只要她觉得自己师出有名，把一位统领剥开了撕碎了以求得偿所失也不在话下。

 

正因如此，她才那么适合领导欧佐夫集团，远比卡娅好太多了。伊泽霖的发言继续着，但他现在列举的都不是卡娅知道的人名，开头六人没现身接受这份嘉奖，明显都没到场，后面三个则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他身侧。统领将手重重放在每一位的左肩，为他们在调查中所起的作用仪式性地致谢，他们则自豪地站直。

 

得到统领的称赞属实令人愉悦，等到接受泰莎给出的小钱袋子时愉悦就更甚。泰莎分发钱款时手都不抖眼都不眨。能安排现金酬谢环节，那公会在这次团结一心表演秀里挣到的肯定比卡娅想得还多。

 

伊泽霖清了清嗓子，庭院中仿佛来回传响起轰雷之音，犹如暴风雨的开幕。

 

“你们当中不少人在上月的事件中就在现场。当时一位古鲁神明脱离其公会控制，在第九区大肆破坏。如果全指望各公会即刻驰援，安札格很可能还要持续肆虐数日。但调查员凯澜及其团队随机应变，行动迅捷，将暴行中止，古鲁神也正确得体地封存入证据容器。凯澜，请你过来。”

 

一名身穿外套，着蓝色短衣的细瘦深棕发男子走上前来，掌声随之再起。他显然相当不适应直面众人目光。对此卡娅深表同情。

 

“魔调局，乃至全拉尼卡，以及我自己，都向你致谢。”伊泽霖说着一只手放上凯澜肩头。凯澜紧张地微微笑了笑。等伊泽霖的手放下，泰莎也递出了小袋子，他便逃也似的奔离阳台冲下楼去，速度快得全不顾礼貌客套。他从托米克和卡娅身旁飞掠而过。

 

“要是我也能这么做就好了。”卡娅咕哝。托米克向她快速而礼节性地笑了一下。

 

“泰莎今晚把你栓得挺紧呢。”

 

“我可是她晚宴的‘英雄’。”卡娅叹了口气，“我不想每时每刻都被人再度勾起关于那场侵攻的回忆。只是泰莎说那时我没留在这里，亏欠于公会。而且其实，她也没说错。”

 

“拉尔——”

 

“拉尔也没去新非瑞克西亚。他不曾亲眼见到一切是如何一路急转直下。杰斯他......”她一阵战栗。卡娅摇了摇头，“一连几周，一闭上眼我就会看到他。想起他竭尽了一切来反抗，却也落败。接着由此，我们也全都输光了。”

 

“那是赢不了的一战。”

 

“也许吧。”

 

泰莎已经驱散了扩音的结界，还在和伊泽霖谈话，并未分心注意他们。卡娅看了看泰莎与伊泽霖。“我想现在该我逃走了。只逃离一会儿也好。如果泰莎问起，转告她我到自助餐那边洗劫吃食去了，好吗？”

 

“我会的。”托米克说。

 

“谢谢你了。”她走开了，滑进人头攒动间自然形成的空隙，在下楼半途遇上了凯澜。他正以不确定的笑容面对洁加娜和凡妮法端详度量的尖锐注视，她俩看着都恼火而不悦，似乎凯澜靠得太近打扰到了什么。

 

 

卡娅清楚自凡妮法顶了前任，她俩关系就剑拔弩张，能在这里一起出现属实反常。

 

“你真的不是那位大家最近都在谈论的波费侦探吗？”洁加娜问凯澜。

 

“真抱歉，”凯澜应道，“我不太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他急迫地东张西望，最终目光定在卡娅这里，“不过我想找我们的英雄很久了。我有话要和她说，能借过一下吗？”

 

不等回复，他便从洁加娜与凡妮法中间闪出来跑到卡娅身旁。卡娅不解地看向他。

 

“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谈逃出去啊。恕我冒昧，不过我就是靠探究线索吃饭的，从表情已能看出此时此刻，你和我一样不习惯这里。”

 

卡娅一愣，眨了眨眼，不禁笑起来。“难怪你能受他们致敬。我要去自助餐区，你作陪吗？”

 

凯澜挽上她的胳膊，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和她一起走到最下层。孰料，意外中的意外，泰莎居然就等在自助餐台旁边。她正专心致志注目于那位穿戴花哨的鬼怪，活像猫在紧盯一只鸟。

 

“——付账。”卡娅和凯澜走来时正听见她谈至此处。

 

鬼怪显得颇为心神不安。“我可是从合法渠道获得邀请函的。”

 

“我也没说你不是，”泰莎表示，“只是也许，你的资源能用在比钻进和你无关的庆祝会更好的地方。想想吧，克仑可，你在卡洛夫这里可是有欠账的。”

 

她没说欧佐夫，而是专指卡洛夫。有趣。卡娅转去注意克仑可，不怕羞地偷听他们谈话。

 

“钱你会拿到手的。卡洛夫。”克仑可神态间的不安逐渐消散，“全款，外加定好的利息。而今晚，我就是一位受邀的客人，你现在的行为可显得有些款待不周。”

 

“我想你需要专心点，”泰莎回他，“还是别去说其他有的没的。”

 

她的话本来还没完，但上方突然爆发一阵喧哗骚动，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一片阳台之上，泰莎的三名守卫正连拖带拽地撵走一名大吼大叫的半人马，伊泽霖面无表情地旁观。半人马一身古鲁部族配色，狂怒地挣扎着：

 

“——无权这么做！”他号叫道，“安札格是我们身负的重任，我们的神，你必须归还给我们！他只是在顺应自己的天性！”

 

卡娅并不去看这一幕，却背过身，转去朝向面色苦恼的凯澜：“天底下就没什么新鲜事，不是吗？什么都不曾真正变过，换身新外衣就能自称重制，表象之下却不过是新瓶装旧酒。”

 

“我不是很懂。对不起。”凯澜说。

 

她挂着一道微弱的苦笑摇摇头。“没事。我不过是才发觉真正变化的只是，有些人有些面孔，你再也不会见到了。都离你而去。”

 

“你是在说雅鲁斯吗？我们扣留他的神明后他就一直想让我们释放。我们已经和他解释过了，告诉他调查一结束就会释放安札格，会转交给俄佐立，所以他应该去和俄佐立谈话而不是和我们，但他好像从来听不进去。”

 

雅鲁斯的吼叫不觉已被沉默取代。卡娅转过身，只见半人马已被拽向大门去了，仍奋力挣扎着，但已不再出声咆哮。他转而死死怒视着伊泽霖，恨不能用目光杀了他。

 

欧瑞梨半披着翅膀走到自助餐台前。卡娅不禁花了点时间郁闷自己最想躲的人怎么好像都跟来了。欧瑞梨是向着泰莎去的。“调查该由波洛斯接管才对，我们了解如何.维持和平，也不会在公会间引发争端。”她尖刻地指明。

 

凯澜现在发出的声音大概会被按嘲弄来解读。欧瑞梨转向他便来，羽翼都向外张开了几分。泰莎上前干预。机会来了，卡娅在餐台周围闪躲游移，穿进对侧的那道门，经过端着各式餐点的侍者们，终于溜到一根大理石柱背后隐藏的楼梯处。

 

一路无人来阻，她爬到顶层才停步。宴会已进行了这样久，她可终于呼吸上第一口不受拘束的空气。她在心中自问现在要去向何处。就回她和泰莎一开始所在的那处阳台吧，远离下方的嘈杂混乱，在那里她才能思考。她重拾了刚才的步调，一直走到阳台门口才停下，贿赂过门前守卫，她便得以重新走入晚风中。

 

天色正美，只是烟花秀仍在继续，挡住了群星。可以的话她还挺想看星星呢。她从来都喜欢拉尼卡的星辰。她倚着墙闭上双眼。

 

她可以一走了之的。毫不费力。有些她所关心的人火花已然熄灭，但她自己的仍明亮如旧，足以带她穿行于黑暗虚空，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回凯德海姆看看泰瓦如何适应那份新限制之下的新生活。去多明纳尼亚，去依尼翠，去阿拉若，来去自如，全无极限。她不必在此处停留。

 

她感到自己已在向外探去，心中愿景逐步化为真实。接着停下。睁眼，深深扎回阳台中。

 

泰莎向她点明的方式或许不能再糟了，但她终究在理：拉尼卡最需要她时，卡娅却觉得自己知道什么是对的、哪件事才最重要，却听凭自己这份理解将她带离。如果留下，她或许就能为欧佐夫带出一支更象样的防御力量；甚至，如果回绝突击小队的请求，让另外的人去，小队的计划说不定就成功了。可能与否如今都不得而知，可是当时，若是选择留下，也许她就能完全改变这一切的走向。

 

卡娅走向阳台边缘，手扶上栏杆，向下望去。自助餐台边发生的那段言语交谈此时已进展到肢体阶段，只见胳膊和翅膀挥来挥去，且听说话声调愈发拔高。然而泰莎不在那里。裘蒂丝也没了影，不论卡娅如何向着人群仔细核查，那抹抓人眼球的红黑色彩都不知所踪。

 

下方众人都在各自移动，离这么远很安全，他们到不了她这里。卡娅看着他们，呼吸渐趋平缓。她刚感到自己已准备好重新下楼了，便察觉谁的脚步自身后而来。转过身，是泰莎向她靠近。

 

但这一次，泰莎并未戴着那副假笑的面容。她表情中的严肃几乎与平日个性不符。“卡娅，原来你在这里。”

 

“我只是需要点喘息的时间。”卡娅应道。

 

“我理解你。那些事一时很难接受，很难处理得当，我知道，就算是对我自己也很难。侵攻事件为所有人都带去了磨难，我明白它带给你的也只会是同等的伤害。但是，很高兴我还能找到你。”泰莎深呼吸了一口，气息异常不稳。“我有事要告诉你。事关重大，只能等和你独处时说明。”

 

“可之前我们不就独处过。”

 

“不尽然。”泰莎摇摇手，“宴会开始前就会安排人手在附近潜伏，以免我临时需要点什么。必须只有我们两人才行。”

 

“那好吧。什么事？”

 

泰莎才开口作答，只听一道尖声惊叫响彻庄园。留给两人的这一刻刹那间粉碎，她的回复话语也尽数被那惊叫盖过。

 

卡娅想都不想，直冲向声音源头：如果这一次拉尼卡仍需要她，她绝不会再让大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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