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故事】卡特兰的陨落 第一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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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之人罪无可赦,注定一生流离失所
——泰达希尔,燃烧的噩梦,艾露恩的子民,流离失所……
隐约的歌声伴着嗡嗡的杂音缭绕在耳畔。
硝烟弥漫的黑海岸,一个一袭黑衣的身影驻足凝视着那株烧焦的巨树。相比那些高大矫健的月刃哨兵,同样有一对尖耳朵的她,显得纤细又瘦弱。
那是一只……“血精灵”。不,不,她只是看起来有些像那些遥远的银月城同胞罢了。诡异的暗紫肤色和头上蔓生的触须使得她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来自深渊的异类……
巡逻的女哨兵们从她身旁经过——并没有将她当做敌人,但也保持着距离。而她似乎也没有和远亲们对话的打算,只是痴痴地凝望着天尽处漆黑的月轮。
一滴泪,从她空洞的浅蓝色眼角滑落,溅入尘埃……
——他们说,我是个无可救药的背叛者……
——他们说,我居然为了一个只相处了几夜的狼人背叛了自己的亲人,国家,阵营……
——他们说,我被可笑的爱情和欲望冲昏了头脑。
然而他们都不明白,永远不明白,我真正经历了什么…………
战火,厮杀,又一次伴着无人能解的谰语纠缠浮现。
——风暴峡湾的高塔上,一个紫发的血精灵术士跟着皇家恐怖卫士攻击着来犯的狼人士兵。
——恶魔来袭之际,她却被那个穿着盔甲的巨狼压在身下。邪能之火烧焦了他的皮毛,她却毫发无伤……
——熊熊燃烧的树林中,一个失去呼吸的卡多雷哨兵躺在辛多雷术士的怀里,鲜血染红了女哨兵的白发。
——洛丹伦之战,尸骸与瘟疫遍地。模糊的视野里,是那个狼人卫兵蹲伏在地上,遍体鳞伤的身影……
“咔擦。”
那个虚空精灵停下了脚步,思绪被拉回现实。她低下头,挪开足尖,看到脚下的白骨手中,依旧还握着一轮破损的月刃。
“对不起。”她跪下来,哽咽着低语。
第一章:兜帽与灰狼
——抗魔联军时期。破碎群岛。风暴峡湾。
营地外又一次迎来了被遗忘者的骚扰。
而对驻扎在这里的吉尔尼斯旅卫兵们来说,一切都已经****了——甚至有些倦怠。
但这一次不一样。绿色的邪火宛如***一般从天而降,直接跃过高耸的塔防,呼啸着击向正中央的指挥部——
“该死!燃烧军团入侵了?!”刚刚还在帐篷里睡懒觉的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钻出来,拍着头上的绿色火星。紧接,没等他套上沉重的铠甲,一匹巨狼早已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亚蒙!!”那头巨狼的同伴们呼喊着它的名字,拦都拦不住。
震天的狼啸在围栏外响起,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当那个偷懒的士兵披挂好跑出大门外时,战斗早已结束了。
一地凌凌的白骨简直令人误以为这里是个乱坟岗。尸首之间,那头叫亚蒙的巨狼双腿直立着,手里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黑色影子。
“不是什么鬼的燃烧军团。”亚蒙恶狠狠地吐掉了嘴里的腐肉和骨头,“呸,这帮恶心的死人居然换了新牌子的防腐剂。看来我得刷上一小时的牙。”他自言自语着。
“那到底怎么回事?”新兵抹了抹苍白的脸颊,愣愣地望着他。
“术士。”亚蒙抖了抖提在手里的黑袍瘦子,那家伙正像个被抓住的老鼠一样不断厉声尖叫,“他们带了个这玩意。”他嗅了嗅手里的小战利品,鼻子厌恶地扭曲起来,“浑身一股发臭的邪能味儿。”
亚蒙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法杖,扔给自己的部下,提着俘虏往营地方向走去:“伯本克,找个牧师,把这个垃圾捆起来。”
“牧师?噢!”叫伯本克的新人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紧接恍然大悟。
漆黑的审讯室里,唯有圣光组成的法阵闪闪发光。被五花大绑的亡灵术士在里面又踢又蹬,却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
门开了。一个黑色头发,身材高大的青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审讯官,以及那个面色苍白的新人伯本克。他们无一例外地都穿着吉尔尼斯的战袍。
“咚”的一声,为首的青年将俘虏摁在了墙上,“嗤啦”扯下了它的兜帽——
不,应该说是,她。
那是一个有着长长尖耳的少女。她有着一头脏兮兮的暗金色短发,发梢枯萎成了紫色,褐色的手臂上沾满了邪恶力量腐蚀的痕迹。
“……血精灵?!”在场的吉尔尼斯人全愣住了。
“洗洗其实还能看啊……”伯本克在角落里小小声评价了一句。
“这……谁会萨拉斯语?!”拿着金色皮鞭的女审讯官愣住了。
“嗨——这很简单,你跟他们说,巴拉大*,麻辣诺尔——”伯本克大声地笑起来看着她。
“滚出去,这边没你的事。”最前面的黑发男人压低声音咆哮了一句。听起来就像是一只变成人形的狼。他皱紧浓黑的眉心,低头瞪着那个精灵术士。
“你不在银月城呆着,来联盟的地盘做什么,尖耳朵?”他没好气地发问,“噢,我忘了,你不会说通用语。”他沙哑地补充了一句。在翻译来之前,估计没什么好审问的了。
“我会。”猝不及防地,那丫头居然开口了,声音又尖又脆。
“噢,那就好办了。”黑发的吉尔尼斯军人把玩着一把军用小刀,眼睛里反射着刀刃上的寒光,“知道吗?审讯一个死人是很困难的事,但是活人就不一样了……”他拖长了音调,微笑时露出嘴角的犬齿。
“我爸爸会杀了你们的。”她浅绿色的眼睛含恨地瞪过来。
“***?你这种**术士还有爸爸?”
“你——!!你欺负人!!”这丫头居然哇地哭出了声。
“亚蒙·格雷伯克,辛苦你冒着生命危险抓住这么一位可怕的犯人。”面对这场闹剧,角落里另一名一直沉默不语的审讯官深吸了一口气,“审讯的事还请交给我们。”
“噢——你就是刚才那条狗啊。”地上的血精灵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个人样啊?怎么,在小黑屋里欺负一个无依无靠的辛多雷很刺激吧?来呀,有本事[无法翻译的萨拉斯语]我呀,[无法翻译的萨拉斯语]我呀,让我看看伟大又光荣的联盟狗背地里有多肮脏恶心。”
这尖耳朵是脑子被邪能烧坏了吗?
屋子里的三人对视了一下,同时叹了口气,脸上开始冒出毛发,嘴角也露出锋利的獠牙——
“停!停!停!饶命呀!!”
总之……
入夜,一道月光闯入了门帘又消失。伯本克看到亚蒙一脸阴郁和疲惫地钻进睡袋里。
“嘿,老兄,后来你对那个精灵小妞做什么了?”伯本克睡不着了,翻身起来打听。亚蒙顿时赏了他一拳。
“没做什么。”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那个吉尔尼斯人的白眼快翻上天了,“我们变成狼吓一下她就全招了。她叫柯莱诺,是从苏拉玛的血精灵部队偷跑出来的——她不是军人,她爸爸才是,一个叫辛恩的血骑士。”
“所以——?”伯本克的眉头高高扬起,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就是个来捣乱的**?”
“是。”亚蒙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指甲印,没好气地咕哝,“明天会有人送她回去。”
“不是吧——就这么放她走了?”伯本克夸张地叹了口气,“你别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啊,万一是间谍呢?万一护送路上有埋伏呢?!”
“跟她一起来的亡灵都死光了。再说,你以为我们不会派斥候跟着?”
“随便你……”伯本克摇摇头,横在地铺上,困倦地眯眼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风很大,吹得他咖啡色的刘海在脸上乱拍,美丽的绿色的流星嫣然在头顶划过——
“帐篷呢?我帐篷呢?”他和亚蒙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该死的,燃烧军团真的入侵了!!”
军舰的阴影覆盖了天空,绿色的陨石依旧在次第坠下,在地上撞击出触目惊心的坑洞。更为可怕的是,那些滚烫的石砾竟然像有生命一般,自动组成一个扭曲的巨人,狂暴地破坏所能触及的一切。
“他们居然空投了个地狱火?!!”伯本克看着那尊庞然大物,忍不住迸出悲鸣。
“没事,那帮维库人扛得住。”亚蒙让这个新兵别打退堂鼓,“你跟着我就行。”吉尔尼斯人低哮一声,化作狼形蹿了出去。
这哪还跟得上……伯本克叹了口气,背上盾牌,拼命催促自己迈动双腿。
呐喊声,打斗声,在营地里此起彼伏。燃烧军团的主力还没有被空投过来,狼人们雄壮的体格至少能够和那些愤怒卫士打个平手,但尽管如此,还是有士兵在不断倒下。
混乱中,伯本克隐约听见了一声尖叫,他望向牢房的方向,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被一群地狱犬团团围住了——是先前被亚蒙叫去帮忙审讯的牧师小姐。
“放开她!!”他鼓起勇气冲那些流着口水的怪物们叫骂,它们立刻丢下她扑了过来。
“咔啦!!”尖锐的骨刺转眼便扎穿了伯本克手中的小圆盾,他连忙劈剑反击,手腕却传来一阵剧痛——另一头地狱犬的利齿狠狠地钳住了他的手臂,配合它咬住盾牌的同伴,试图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撕成两半。
剧痛中,不知何处的吟唱声传来,温暖的圣光包围了伯本克周身。女牧师用屏障护住了他,随后,一道夺目的光弹从她的杖尖迸出,将地狱犬们炸飞在半空。
“早知道不救你了。”救人反被救的伯本克垂头丧气地小声嘟囔。那个金发姑娘嫣然一笑,刚要说什么,却突然指着他身后:“糟糕,那个术士跑了!!”
俩人眼睁睁看着被砸塌的牢房废墟里,一个黑黢黢的身影蹦蹦跳跳溜了出去。伯本克低呼一声大事不妙,拔腿追了上去,却被一头面目狰狞的恶魔挡住了去路。
“别拦着我。”清晰的,带着萨拉斯口音的通用语从恶魔身后传来。那个精灵用抢来的魔杖指着他,杖子的另一端,则飘出一条冷紫色的光流,形成锁链的模样缠绕在恶魔胸口。
这个奸诈的术士,居然控制了一头恶魔!
伯本克用余光注意到牧师小姐正守在他身后。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些。
“休想。”伯本克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两个字。
对方没有接茬,她和她的恶魔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态度——今天一定要这个新兵蛋子和他的牧师同伴死在这里。
在圣光的保护下,伯本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得飞快,即使是军团的利刃也无法留下持久的伤口。他的
显然,这个术士也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而开始命令恶魔卫士去攻击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治疗者,但很快伯本克打断了她的攻势,逼迫这两个恶敌同自己缠斗。
地动山摇。牢房终于支撑不住,整个崩塌了下来。三人纷纷躲避乱石之际,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只恶魔卫士又扑了过来——
伯本克还没来得及抬起盾牌防御,就惊讶地发现,精灵术士被打飞了出去。看来是控制法术失效了。
现在他脑子里只想送给她“活该”二字。
更多的恶魔涌了过来。一群群烦人的小鬼尖叫着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试图扑到人脸上。伯本克用盾牌守护着身后的牧师,一步步后退着。
“撤退!我们要赶紧去狮鹫点!”他扯着嗓子对牧师喊道。
“我当然知道!”就在她尖叫着回应时,一头烧焦了的狮鹫尸体砸在俩人面前。
那个术士也在四处逃窜。三个人都没有退路了。伯本克眼睁睁看着先前被控制的那个恶魔将她堵在了角落——
“砰!!!”
一声巨响,恶魔被一头矫健的灰狼凌空扑翻在地。亚蒙杀回来了。
他浑身都负着伤,一身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赤血和着泥泞纠缠在打结的毛皮上。然而,鲜血的气味反而令他更加狂暴,像头真正的恶犬一般,直接撕开了恶魔的**。
漆黑的夜空,此刻突然划过无数巨龙的身影——是风暴峡湾生活的蓝龙们在轰炸军团的战舰。
爆炸产生的光芒顿时令整个黑夜亮如白昼,燃烧的火雨从天而降,伯本克慌忙拽住牧师同伴,跑进一处掩体躲避。
“亚蒙!!!”他突然意识到战友还在空地上。他看到那个英勇的吉尔尼斯人一脚踹开恶魔的尸体,用巨大的爪子捞住地上挣扎的精灵术士,翻滚着躲开焦灼的火球。
维库人的呐喊声由远及近,又有更多穿着盔甲的士兵涌进了营地——得救了。援军终于来了。
灰牙营地的早晨静悄悄。和恶魔们搏斗了整整一晚上,吉尔尼斯旅的狼人们几乎都累瘫了。
亚蒙也不例外。他胸口又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浸透血污的狼毛结成了硬块,一条手臂也骨折了,正用犬齿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
伯本克倒在他旁边直哼哼,这小子伤得也不轻,估计一时半会别想起来了。
那个牧师在给他俩处理伤口——经过交谈,伯本克得知,她叫玛丽·克劳莉丝,母亲是吉尔尼斯人,父亲则是暴风城人。父母离异后,她从小就随母亲在吉尔尼斯长大,直到吉尔尼斯破城后才动身前往北郡寻亲,然而,此刻已经和亲人阴阳两隔了。
“唔,我听亚蒙提到过你们国家。你身上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克劳莉丝女士。”伯本克同情的看着她。女牧师浅浅地笑了笑,指指亚蒙:“大家都一样,我并不比谁艰难。我每当想起琼娜和笛欧涅……”
“别把她俩扯进去。”亚蒙生硬的打断了她。
这俩人的对话让伯本克有些摸不着头脑。克劳莉丝提到的那两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孩子,但亚蒙似乎不愿意她提起。
克劳莉丝似乎不愿意这么快就转移话题。她索性找了个理由带伯本克去拿药,随后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知道吗,亚蒙的未婚妻琼娜死在了被遗忘者手上。”
“啊??那家伙居然有老婆??”伯本克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被克劳莉丝迅速捂住了嘴。
“琼娜和她妹妹笛欧涅和我从小认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女牧师松开手,后退了一些,装作翻找绷带的样子,一边黯然道,“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亚蒙救出来的人不是我而是她的话……”
她神色黯淡:“亚蒙是个很喜欢救人的男人。”
伯本克回想起先前的场面,不得不同意地点点头。
“是啊,要我就让那个尖耳朵自生自灭得了。”他笑着耸耸肩,“所以,这就是你成为牧师的原因吗?像他一样救更多的人?”
“算是吧。”克劳莉丝垂下头,金色的刘海盖住了她的脸颊,只能看到她抿紧的唇角。
仓库外,那个叫柯莱诺的精灵术士一直躲在暗处竖着耳朵悄悄聆听着。
午饭时间很快到了。伯本克一边擦汗,一边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费力地搅和汤锅。一旁则传来克劳莉丝的抱怨和刺耳的萨拉斯语脏话。没听错的话,似乎那个精灵术士正在拒绝牧师用圣光治愈伤口。看她挣扎的样子,简直像个怕打针的小孩。
“那就别治了,死不了!”随着亚蒙一声怒喝,世界终于安静了。
烈日炎炎的午后,残留的邪能淤泥在营地里发酵,散出令人崩溃的**蛋味儿。支援的人手和物资陆续乘着狮鹫赶来了,伯本克终于脱下了联盟士兵特有的那身蓝不拉几的罐头盔甲,只穿着衬衣,歪在树下乘凉。
虽然克劳莉丝的治疗法术能够很快弥合创口,但随之而来的疲惫并不能消除。当然,硬要努力一下的话,伯本克知道自己还是可以继续站起来的。
只不过,现在人手充足了,为何不趁机好好休息呢。
如果还在北郡的话,想必教官会暴跳如雷。不过现在想想,现在那个老家伙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几个月前的发生的事伯本克还历历在目——那会儿他还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而且还是被家人逼着应召的。
在东部王国当兵是一件听起来很枯燥但实际上“乐趣”横生的事,这片土地既命运多舛又坚挺如斯,每个活下来的老兵都对各种各种稀奇古怪的战役津津乐道。
——比如你可以和龙做同事。
暴风城有个位高权重的女伯爵是条龙,还在联盟里安插了许多间谍,这是北郡那个老教官亲口告诉伯本克的。那个老爷子说,当时他就在现场,他下铺的战友直接变成了一条黑色大蜥蜴。
据说每年新兵训练的时候教官都要讲个类似的故事。有时候是龙,有时候是恶魔,还有的时候是没有脑袋会在天上横冲直撞的邪恶骑士。
原本伯本克不大相信老家伙的吹嘘,直到一个月前,一坨从天而降的地狱火把艾尔文农场的谷仓炸了。这对平时只需要对付兽人和豺狼人的伯本克来说真是不小的刺激。
他这才知道,教官口中的“燃烧军团”是真的。
由于援军赶到得足够及时,他在恶魔手中幸运地活了下来,又稀里糊涂跟着联盟的大部队来到了风暴峡湾,并且遇上了来自吉尔尼斯的亚蒙。
倒不是说当兵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只不过对伯本克来说志不在此。他从小的梦想是做个云游四方的冒险者,而不是在暴风城穿着一身铁皮蓝罐头站岗。
当然,在风暴峡湾呆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他甚至不配做个冒险者。
能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胡思乱想间,伯本克隐约感觉有人在身旁走动。她穿着长长的黑色法袍,戴着兜帽,一对惹眼的尖耳朵从帽沿的缝隙中戳穿出来。是那个叫柯莱诺的血精灵术士。
“哟,圣光过敏小姐来了?”他忍不住开口调戏她。
柯莱诺·逐星的神情明显阴郁了下来。
“Talah.我警告你,人类,如果做不到用正确的发音称呼我的名字,我就给你念咒,让你的舌头打结一辈子。”
真是个懂礼貌的小精灵啊。
伯本克躺了下来,没有再搭理她。但很快,他感觉不太对劲——这个术士正怀里抱着个笔记本走来走去。
“你在做什么?”他站起来时,那本笔记立刻被她藏进了袍子里。
柯莱诺乜斜着他,一言不发。她的个子很矮,只到伯本克的胸口,所以必须时刻保持仰头瞪人的动作。这体格即使在精灵中也算瘦弱的,如果忽略那对尖耳朵的话,更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小女孩儿。然而那双吊起来的杏仁眼始终氤氲着危险的蓝绿色光芒,以至于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昆虫。
伯本克虽然不认识几个血精灵,但之前陪着亚蒙去达拉然办事时还是有幸结识过他们的远亲——高等精灵的。他对这种金发碧眼雌雄莫辨的生物相当有好感,他们优雅,纤细又彬彬有礼,谈吐之间充满了学者的气质,需要上战场时又灵活矫健。
但据其中一位所言,那些属于部落的血精灵“完全不一样”。
伯本克对部落的概念基本来自于北郡附近流窜的兽人匪徒。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对那些野蛮的绿色大块头相当厌恶。巨魔,食人魔,牛头人,地精……你在吓小孩子的童话书上所能找到的所有奇形怪状的家伙都属于“部落”。
唯独这些长得和高等精灵几乎别无二致的血精灵令人琢磨不透。在达拉然的魔术旅馆,有个叫米斯塔利尔的高等精灵酒客是这样告诉伯本克的,三十多年前,一座可怕的传送门在东部王国一片水土丰饶的沼泽洞开,燃烧军团的走狗——来自“德拉诺”这个星球的兽人和食人魔带着他们野蛮的习俗及残忍的踏入了东部王国境内,所过之处,遍布焦土。从此,那片沼泽便被更名为“诅咒之地”,而那座庞大的传送门则被称为“黑暗之门”。
这一切都发生在伯本克出生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兽人居然来自另一个世界。按米斯塔利尔的说法,除了人类之外,精灵的国度——奎尔萨拉斯同样饱受着这些魔鬼的肆虐。
当然,之后发生的事更加令人痛苦和绝望。黑暗之门关闭之后的岁月里,燃烧军团的诡计从未停歇。这些恶魔们盘踞在北极的冻土之间,酝酿着一份更加残忍的阴谋。
十多年后,一名来自洛丹伦的王子踏上了这片冰封的土地……
听说,有些长寿的精灵对燃烧军团入侵的记忆可以追溯到万年之前,但对年轻的伯本克而言,除了仿佛可以复制一般数量庞大的兽人,那些墓地里死而复生的僵尸才是童年的噩梦。
“天灾”。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这么称呼那个王子手下的怪物大军。不管是精灵,人类,还是矮人抑或侏儒,所有联盟高贵的子民都无法遗忘那人间地狱般的场面——
死去的亲人,战友,甚至恋人,从坟墓里爬起来,身形扭曲,面目可憎。瘟疫蔓延之处,无数人死于丧尸之手,又爬起来加入屠杀的行列……
即使时至今日,驻守灰色营地期间,伯本克都得忍受亡灵士兵的骚扰。没有谁会喜欢那些自称“被遗忘者”的不死行尸,哪怕他们“自由”了,摆脱了他们主子的控制,甚至为了对抗燃烧军团与联盟并肩作战。
“我还是有个问题。”伯本克审视着面前的血精灵术士,“你为什么会帮那些亡灵攻击我们?”
“上头的命令。”柯莱诺不耐烦地回答他,“死人骨头给错了坐标,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你们联盟的狗窝。”
如果口吐芬芳可以判刑的话,伯本克相信面前这个尖耳朵已经死了百八十次了。他强忍着怒火继续道:“亚蒙说你父亲是部落的军官,带你出门也是为了让你帮忙,我姑且相信好了。”他打量着柯莱诺,“不过,我还是警告你一句,如果再出现昨天那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就算搬出来爷爷也救不了你。”
“我没有爷爷。”
“行,这点我信。”伯本克省略了几万字的粗鄙之语,放弃与她交流了。
他看到她挪到角落的阴影中,抱着那本破旧的笔记本涂涂写写。
当晚,派出去的传信兵回来了。据说,由于恶魔肆虐,通往瓦尔莎拉和苏拉玛的道路都被阻断了。血精灵那边很可能腾不出人手接纳落单的俘虏。
当伯本克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柯莱诺时,她似乎既不悲伤也不愤怒,反而只是理直气壮地要求给自己分配一间工坊,方便研究恶魔血液的样本。
当然,在亚蒙变成狼站在她面前一分钟后,她改口要了最小的一间帐篷。
第二天,伯本克的心情明显变好了许多——地上的**和尸体消失了,被地狱犬咬伤的手臂不那么疼了,厨子也终于从个坏脾气死胖子换成了一个漂亮亲切的,尽管做饭手艺还是一如既然地吉尔尼斯。
不过,最惹眼的,还是莫过于新来的治疗者。
那是一个高挑清秀的德莱尼姑娘。她有着一张水玉色的鹅蛋脸,一头墨蓝的长发被宝石链精心地盘在脑后,多出来的几缕则松松地挂在她头顶高耸的羊角上。相应的,她的双腿也像山羊一样,是一对光滑坚实的玉蹄,一条缀满银环的尾巴则从摇曳的裙摆下调皮地探出,随着她窈窕的步姿诱人地晃动。
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奇妙的种族也来自德拉诺,虽然**恶魔特有的羊角和蹄子,性情却如绵羊般温驯。虽然伯本克很少见过这个神秘的天外种族,但也在书上大概了解过他们的历史,知道他们是遭到燃烧军团迫害,不得不流落到艾泽拉斯的。
此刻,那个陌生的德莱尼双手捧着水晶雕琢的图腾,正在用其中奔涌出的清水洗涤着军人们的伤口,一身零碎的珠宝随着她忙碌的脚步叮当作响。
沉迷工作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迷人。
“嘿!女士!阿克囊破罗斯!”眼看着她转过来,伯本克挥着没有被狗咬过的那条手臂,用一口崴脚的德莱尼语冲她打着招呼。
“Anach kryee……”德莱尼萨满白了他一眼,小尾巴一甩,转身走了,只剩亚蒙在旁边不住地摇头叹气:“别丢人现眼了。”
“德莱尼不是一般脾气很好么?”伯本克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你在她眼里长得像个兽人吧。”亚蒙话音刚落,就被伯本克重重倒了一下肋骨。
“实话说吧,她算德莱尼里脾气不好的。”亚蒙一边抽气一边抱怨,“建议你少跟她套**。她很多时候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语言攻击。”
“所以,你认识她咯?”伯本克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亚蒙皱眉盯着那个忙碌的蓝色背影,“她叫迦兰梵卡,没记错的话。”
“名字有点难记啊……”伯本克若有所思地揪着下巴,“你跟她熟吗?方便介绍一下?”
“熟。她的蹄子能踢穿秘银盾,我亲眼见过。”
“……当我没问。”
“格雷伯克士官长。”此时,那个新来的德莱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俩人背后。真奇怪,明明有那么坚实的蹄子,却能够做到走路悄无声息。
“啥?”亚蒙显然也被她吓了一跳。反而迦兰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次入侵的战舰,告诉我”
“没看清。”
“为什么没看清?”德莱尼又面无表情地追问。
“废话,你以为我专门跟暗夜精灵修习了鹰眼术吗?”亚蒙的口气越发暴躁。
怕不是要坏事。伯本克心里一惊。记得亚蒙说过迦兰梵卡是个坏脾气。
好家伙,这蹄子居然笑了。她从腰间的串珠小包里摸出了一枚金色的小瓶子。
“喝下它。”她弯盈的眼角似乎别有深意。
这俩之间怎么回事?这算什么组合?一匹狼和一头羊?伯本克看得目瞪口呆。
此时,克劳莉丝出现在了俩人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捧着厚厚的经书在一旁翻看。伯本克向她打了几声招呼,到她似乎完全沉迷在圣光的教诲中了。
“你怎么回事?”亚蒙话音未落,克劳莉丝立刻抬起了头。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欲言又止。
“迦兰给我们带了霞光酒。”亚蒙将那金色的小瓶子递给她。
“军营里不太合适吧?为什么不去达拉然找一间小酒馆,然后慢慢享受星空和外星酒呢。”克劳莉丝垂下长长的睫毛,轻声念叨。
那个叫迦兰的德莱尼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她再三询问着,语气不由热切起来。
——克劳莉丝恐怕不这么想。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下次吧。”美丽的牧师嫣然一笑,背过身,开始小声诵念祷词。
迦兰耸耸肩,坐下来,继续盘问亚蒙,美其名曰了解营内状况。亚蒙则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夹在这几个人之间,伯本克感到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变成了一盏明晃晃的烛台。
总不能去找那个满口芬芳的血精灵俘虏聊天吧。
然而,当伯本克摸到柯莱诺的帐篷处时,里面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鬼使神差地,伯本克忍不住翻开了她藏在枕头下的笔记。
笔记本里夹着许多、许多的信件,全部是由萨拉斯语写成的。伯本克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只能认清每一封信的抬头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楚菲娅·达拉希尔。
这又是谁?她的上司?还是同伙?
伯本克紧张地翻了翻后面的内容,看到一张张绘制得十分完整的素描——矗立在群山之上、高耸入云的巨树,树木上数不清的精灵,狼人和枭兽;湍急的河流旁飞奔的鹿群;幽深阴暗的山洞……
以及,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处军营的地形图。没错,正是自己所在的灰色岗哨。
以及他本人的脸。
“真有你的啊……”伯本克忍不住喃喃。
就在此时,一支魔杖抵在了他后颈上。
是柯莱诺。这个精灵的面容正因愤怒而扭曲。她说到做到,开始当场吟唱一个漫长而恶毒的咒语。即使伯本克听不懂。也能从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猜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然而,最后一个读音念完了,无事发生。伯本克注意到,柯莱诺念咒时,手上会持续浮现出一道圣光形成的符文——看来是克劳莉丝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封印,这个坏精灵使不出法术了。
被这么摆了一道,柯莱诺显然也愣住了。在她震惊的当儿,伯本克当场将这个矮小的精灵摁翻在地,顺势将她的绘图本踩在脚下,防止她趁机夺走罪证。
“所以你还不承认自己是间谍吗?!”
其余人闻声赶来了。亚蒙接过那叠笔记,脸色顿时变了。
“克劳莉丝。”他招呼着那个牧师,“我记得你懂一点精灵语,看看这些测绘图上写了什么。”
“我只懂一点泰达希尔语……不过,有些字词是共通的……”牧师为难地喃喃自语,摊开第一张信读起来。
“亲爱的楚菲娅……”她一字一句地读着,“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想念你,费伍德的天气炎热得像艾利欧的办公室一样。”
这都啥跟啥?小女生的校园日记吗?两个吉尔尼斯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克劳莉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在绿油油的卡利姆多已经呆了两个月了。假扮成卡多雷儿童的戏法很成功,没有人发现我其实是个辛多雷。考古队的矮人都是石头变成的**。太阳井见证,我祝福他们永远找不到传说中的热风弯刀。”
伯本克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精灵,她现在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重点。”亚蒙心累地点点画有狼头的那几张信纸,“看看她怎么向那个楚菲娅报告我们营地信息的。”
克劳莉丝听话地继续念道:“亲爱的楚菲娅: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来不及一下子写完。我被抓住了。不管怎样,我讨厌狼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把这个叫亚蒙的家伙的皮挂在我们客厅的墙上。”旁边是亚蒙凶神恶的肖像。
“画得还挺像的。”一直没出声的德莱尼迦兰忍不住小声评论。
“至于那个伯本克,他长得还可以。最重要的是,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不会变狗的家伙。”克劳莉丝读完另一张肖像的附注后,伯本克听到那个精灵悄悄地哭了。
“放过她吧。这只是个思春期的小女孩在写日记。”克劳莉丝看了一眼最后几句话,没有读出来。
“看来你的确不是什么间谍。不过,精灵,不管你写给的这位楚菲娅是谁,关于我们营地的内容都禁止外泄。希望你理解。”克劳莉丝这么吩咐着,抽走了画有亚蒙、伯本克等人肖像的那几张纸,将剩余的信件收拾进小盒子里,放在柯莱诺的枕头附近。
“抱歉……”伯本克缓缓松开了手,旋即帐篷里传出一声响亮的耳光。
之后的好几天里,他不得不一直戴着那个闷热的罐头形状头盔,好掩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整整一周过去了,血精灵并没有按照约定来领走他们的俘虏。
柯莱诺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在营房附近徘徊。很多次,她来到狮鹫饲养员面前,又被命令离开。
夜幕降临,营火升腾。
德莱尼迦兰出现了——她身后领着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子。
那女孩看起来刚成年,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一对惊恐的大眼睛。她手里提着一把老式的吉尔尼斯火枪,穿着一身暗夜精灵风格的锁子甲,在夜间的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嘿……”看到那两条大白腿,负责站岗的伯本克立马来了精神,招呼那个新来的年轻女孩赶快坐下。
“达芙妮!!”亚蒙的咆哮隔着篝火吼了过来,“你大老远跑军营里做什么!”旋即扭头瞪着门口的哨兵们,“谁放她进来的?!”
“你好意思?!几个月没回家了,信也不写一封!”达芙妮大步迈过去,冲着亚蒙*漉漉的鼻子狠狠戳着。亚蒙像狼狗一样“嗷呜”了一声,捂着被戳痛了的鼻头,瞪着那个叫达芙妮的姑娘,任凭她不停地数落着,间或插一句“谁允许你出门了”“你怎么摸到风暴峡湾的”“就你话多”
吵架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达芙妮就叉着腰气哼哼地跟着领她来的德莱尼走了。伯本克摸着后脑勺,看见亚蒙恢复了人形,一脸憋屈地蹲在角落里的箱子旁,借着昏暗的烛光在写信。
“厉害……她是你什么人啊?”伯本克目瞪口呆。
“我妹妹。”亚蒙叹了口气,用笔尖狠狠戳着信纸。
“这,亲生的?!”看亚蒙沉着脸点头,伯本克忍不住鼓起掌来。
“那,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想都别想。”
也不知道达芙妮丶格雷伯克什么时候就这样赖在灰牙营地里了,亚蒙撵她去罗娜克罗雷那边也不干,兽栏里甚至多了一条她养的狗。
“军营不是游乐场,你如果想留下来帮忙的话,至少别老拖后腿。”亚蒙站在靶场旁教训她,“我不可能放你出去跟我巡逻,乖,做个好妹妹,跟蹄子一起绑绷带去。”
“卡多雷哨兵教过我很多东西了。”达芙妮敷衍地开了一枪,抬头瞪着哥哥。
“算了吧,你连狗头人都打不过。”
亚蒙刚说完这句话,突然愣住了。他眼看着一头灰色长发的小母狼踮脚站在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的?!!”
“当然是你咬的咯,记性可真好。”
看着亲生哥哥抓狂的表情,达芙妮耸耸毛绒绒的双肩,开心地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满是虎牙的微笑:“那时候你和军队里很多士兵都中了诅咒,爸爸妈妈只能把你关在笼子里。我就是那会儿被你咬伤的。”她顿了顿,“再后来,暗夜精灵们来了,我就偷偷跟着你,一起参加了仪式。”
“好吧……这种事你们没有什么瞒着我的必要。”亚蒙心烦意乱地挠着后颈,“回去吧,告诉他们俩,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我已经填了参军志愿书。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部下了,哥哥。”达芙妮头顶的狼耳朵开心地翘起来。
“该死,什么时候??”
说话间,一声巨响,兄妹俩眼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划过半空,“咣”地砸到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噢,是伯本克那个家伙。
训练场对面,迦兰梵卡缓缓放下了肌肉结实的长腿,坚硬的蹄尖在地上刨了刨,面若冰霜——字面意义,毕竟她有一张蓝色的脸蛋。
“嘶——你还来真的啊?”伯本克当啷丢掉了被踢成两半的小圆盾,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肩甲,“不错嘛,这蹄子。”他目光望过来时,那个德莱尼萨满迅速地一抖裙子,盖住了裸露的长腿,面色不悦。
“在结识元素之力前,我在阿古斯是一名战士。”她重新摆好了阵势,神色越发不耐烦。
“迦兰!”达芙妮朝好朋友挥了挥手,“别跟那个**玩了,我请你喝茶!唔,不过我不知道这边哪里有水壶……”
“你没看出来他们在训练——”她哥哥还没来得及阻止,迦兰梵卡便嫣然一笑,丢下手中的锤子和盾牌,接过达芙妮手中的空杯和茶包,凭空变出一红一蓝两块图腾……
“真棒,当我们为了对抗燃烧军团和被遗忘者而艰苦训练时,**妹却让外星山羊萨满用水元素和火元素泡茶。”伯本克无奈地评论。
“我迟早得想个办法把她开除掉。”亚蒙斩钉截铁地发誓。
夜色昏沉。浑身酸痛的伯本克早早进入了梦乡。但紧接,亚蒙的咆哮声将他吵醒了。
“快点。”已经化成巨狼的吉尔尼斯人催促着,“死人又开始了。”
“怎么回事?”伯本克从亚蒙手上接过望远镜,勉强辨认出最高的塔楼上,隐约匍匐着一个拉着弓箭的影子。
“是个死精灵。”亚蒙压低声音解释,“女妖手下的垃圾。”
希尔瓦娜斯?伯本克经常在吉尔尼斯人们口中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国家每一个人似乎都和她有仇。
亚蒙简单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方看起来只有一个,很可能是来侦查的,但也不要掉以轻心。”
亚蒙递给伯本克一瓶冰凉的药水:“这是隐身药剂,喝下后,你跟我一起从两个方向包抄过去。”
说话间,伯本克惊诧地发现,眼前的吉尔尼斯人突然消失了。黑暗中,他只能隐约辨认出些许晃动的轮廓。
伯本克连忙拧开瓶盖,皱眉将冰凉的液体灌了下去。一阵令人反胃的苦涩顿时从胸口沁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也和亚蒙一样溶于夜色了。
“快。”随着长官的催促,伯本克蹲下身,悄悄从岗哨边缘摸向塔楼的方向。他紧张地屏住呼吸,目光一刻也不从屋顶上的不速之客挪开——越来越近了,他隐约辨认出那是一个戴着兜帽的家伙,头顶支棱着的尖耳和帽檐下发红光的双目让他意识到,那是一名死而复生的血精灵。
心跳声在寂静中被不断放大。伯本克用汗*的手心握紧了***斧的木柄——就差一点点,一点点了,他能保证扔得很准……
“哥哥!”一个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在平地上炸开,激灵得伯本克汗毛倒竖。
“哥哥,我的小狗呢?它走丢了——”弓声乍响,女孩子柔软又毫无防范的声线,旋即化作了划破黑暗的悲鸣……
“达芙妮!!!”亚蒙从另一个方向蹿出来,用力扑在亲人身上,原地打了个滚。好家伙,那个黑暗游侠的砍刀差点就抡到达芙妮的脖子上了。
“嗵”的一声巨响,伯本克的斧头丢了出去。黑暗游侠的腰肢顿时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角度旋扭过去,居然轻松躲过了致命的重击。旋即,一道漆黑的利箭擦着伯本克的头皮飞了过去,紧接又是两箭,被亚蒙敏捷地用刀刃弹开。见势不妙,黑暗游侠一个后跃跳回房顶,反手向岗哨附近的大树射出一条带绳索的长钩,准备溜之大吉。
“滋啦啦啦!!”
明亮的闪电从树下升腾而起,顺着绳索袭中了不速之客。黑暗游侠慌忙躲避的当儿,他脚下的瓦片纷纷陷落,他腐朽的**顿时迸出一道无声的呐喊。紧接,冲天的电火花在破损的库房里炸开,待伯本克和亚蒙赶到时,那个黑暗游侠刚好被一条矫健的羊蹄连人待弓蹶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对面的门板上。
“迦兰??”伯本克小心翼翼地呼唤那个有严重起床气的德莱尼女士。
“他要逃了!!”亚蒙在背后骂骂咧咧。顺着同伴的目光,伯本克发现那个被踢残了的黑暗游侠居然挣扎着爬起来,扑向营帐的方向。
另一声尖叫骤然响起。他们看到那个叫柯莱诺的血精灵术士被她的死者同胞连拖带拽地从帐篷里抽出来,死死护在斗篷下。
亚蒙的怒吼声再度响起。他纵身一跃,巨大的狼爪精准地拍击上黑暗游侠的脖颈,随着道清脆的断裂声,整个黑夜的骚动再度归于宁静。
“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啊……”伯本克惊魂甫定地看着那个在地上挣扎的术士。那个黑暗游侠是来救她的吗?还是说,她实际上一直在偷偷给被遗忘者们传递情报?
没能等他理清楚这一切,亚蒙又抱着昏迷的达芙妮过来了:“快,把迦兰和克劳莉丝都叫来……她快不行了……”
达芙妮此刻浑身发抖,脸色苍白,漆黑的发丝被汗水打*黏在脸上。中了毒箭的肩口,淤黑的血液顺着布料晕散开来,一滴滴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闪着水晶光芒的四个图腾将她围绕在中心,奔涌出的水流不住地洗涤伤口。与此同时,圣光凝聚成的小球亦源源不断地灌注入伤口之中。
“为什么……她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克劳莉丝焦虑地低声。任何驱逐邪恶的祷文她都尝试过了,但达芙妮的身体还在不住地衰竭下去。
一个拖着长袍的身影此刻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身后。是柯莱诺,那个血精灵术士。
“破狼草。”她冷冷地说道,“有些大酋长的护卫专门采集了这种对付你们狼人的草药。”
黑暗中,亚蒙用锐利的双目瞪着她。
“如果只是来幸灾乐祸的话,你可以滚了。”他压低嗓音威胁着。
“我有它的解药。”柯莱诺补充,随后,她后退一步,嘴角泛起一丝得逞的蔑笑,“不过,得先让牧师小姐帮我解开封印。”她指着忙得焦头烂额的克劳莉丝。
“你——!!”亚蒙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不可能让你乘人之危。”克劳莉丝警惕地凝视着这个心术不正的精灵,“如果你再胆敢召唤一次恶魔——”
亚蒙怀里的达芙妮此刻迸出痛苦的呻吟。少女原本红润的双唇像纸一样苍白,甚至隐隐泛出死人般的乌青。黑色的暗影能量
“克劳莉丝。”亚蒙低声下气地恳求道,“解开柯莱诺的封印。求你了。”
“圣光啊,愿宽恕这罪人丑恶的灵魂……”喃喃的诵念声过后,一阵金光闪烁,血精灵站了起来,活动着解除封印的手腕,指尖隐约撩绕着令人不悦的暗影。
他们看到她手中无端凝聚出一枚缠裹着黑气的紫色的宝石。它被塞进了达芙妮口中。与此同时,一些泛着诡谲绿光的符文石也被摁压在了创口的位置。
“希望你别耍诈。”亚蒙还是不放心地盯着这个家伙。
“你放过我,我救你的亲人,这是交易。术士都是讲信用的。”柯莱诺轻蔑地嗤笑他,手上忙碌地调配着药剂。
当绿色的药液浇在达芙妮肩头时,可怜的吉尔尼斯姑娘忍不住撕心裂肺地悲鸣。黑暗中,她的呼吸逐渐减弱了下去,甚至有着黑色秀发的头颅亦逐渐低垂……
“……达芙妮?!!”亚蒙绝望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他几近情绪失控地揪住柯莱诺的领子,野狼一般的毛发开始从鬓角出生长——这是即将化狼的标志。
“她好的很。”柯莱诺冷静地低声。就在他俩对峙的当儿,剧烈的咳嗽声从地上传来。迦兰小心地扶住达芙妮,顺势擦去她额头的汗珠——某种未知的能量在快速地愈合这个姑娘的伤口,转眼间,她居然喘着气坐了起来。
“感谢圣光!!”克劳莉丝哭着抱住了达芙妮。
“不是应该感谢我吗……”柯莱诺小声抱怨着。
随后,一声闷响,她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惊诧地望着伯本克。“怎么了?”他耸耸肩,丢下木棍,“虽然我们答应治疗期间解开她的封印,但可没答应后面的事啊。”
于是,第二天,当伯本克神清气爽地走出帐篷时,一支飞箭狠狠地钉在了门帘上。
柯莱诺站在不远处,拉着弓的双臂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怎么啦?”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嗖”的一声,第二支利箭射了出去。
“嘿,我头上可没有顶苹果。”伯本克丢下了那支断箭,半开玩笑地劝她冷静点。
柯莱诺没有说话,她一直后退着,不停地拉弓,直到射空箭袋。
“嘿,你是怎么回事?”伯本克不得不用盾牌将她逼迫到角落。
“出尔反尔的骗子!!奸诈的联盟狗!!Talah!!!”她口不择言地大骂,抄起地上的箭头捅向伯本克。
这不是打情骂俏,她是真的想让他死。
“够了!”终于,被惊动的亚蒙从医疗帐篷里跑出来,伸出狼爪,将他俩一人一边像拎小鸡一样提到审讯处。
“是她先动手的——”伯本克还没说完,就被亚蒙重重拍了一把后脑勺。其后,他看到克劳莉丝拿着一枚凤凰形状的徽章和一支断箭走了进来。
“第二次了。”她神色严肃,“这些死去的血精灵一直在附近探头探脑。”
“那个女妖的黑暗游侠什么时候这么菜了。”亚蒙忍不住嘲笑。
柯莱诺看着那枚徽章,脸上泛出微妙的神情。
两名士兵推着什么走了进来。是个蒙着白布的尸体。掀开后,冰冷的担架上躺着一个男性精灵的尸体。正是那晚来袭的黑暗游侠。他苍白的肌肤干枯泛斑,俊美的面容所剩无几,大睁的空洞双眸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什么痛苦的过往。
精灵身上别着一枚精致的徽章,上面用萨拉斯语写着几个大字:法瑟林学院。
伯本克注意到,柯莱诺的身体在痛苦地晃动。即使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个精灵认识躺在地上的死者。
与此同时,克劳莉丝用牧杖指着柯莱诺:“好了,术士小姐,关于这些黑暗游侠,你有什么话想说?”
“这不可能……”她盯着那枚徽章喃喃自语。
“这些黑暗游侠都来自法瑟林学院。”克劳莉丝不依不饶,“按照你最开始的口供,你是这座学院的毕业生,跟着他们,还有你父亲加入了抗魔联军,对吗?”
牧师漂亮的双目因为愤怒而眯起:“为什么精灵最负盛名的魔法学院毕业生们会成为被遗忘者的走狗?这难道就是你们‘伟大而崇高’的方式?”
“我不知道,我离开苏拉玛的时候他们还活着……”精灵术士抱紧了脑袋,蹲在地上,不敢看死者的眼睛。
“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对吗?”
“这不可能!!!”柯莱诺的情绪以众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崩溃了。
“她答应过我不会发生这种事……她不可能食言的!!!!”狭窄的审讯室里,传出尖锐的爆鸣。
“按住她!!”亚蒙的声音盖过了精灵的歇斯底里。
“圣光啊,如果她不小心死了,那一定会变成一个非常暴躁的尖叫女妖。”伯本克揉着淤青的颧骨。刚刚柯莱诺的手肘狠狠给了他一下子。
这场闹剧般的审问很快结束了,因为犯人昏迷了过去。凑巧的是,迦兰和达芙妮在此刻出现了。那德莱尼难得笑出声,一边召唤水流清扫现场,一边嘲笑着狼狈的伯本克和亚蒙。
达芙妮没有忍心跟着戏弄哥哥。大病初愈的她,费劲地扶起倒在地上的精灵,将对方带回了医疗帐篷。
伯本克悄悄跟了过去。须臾,帐篷里传来清晰的响动,伴着柯莱诺嘶哑的咒骂:“离我远点。”
“别激动,尖耳朵。我不会伤害你。”达芙妮的声音传来。一盏灯在帐篷里亮起,映出两个姑娘朦胧的影子。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安慰。”柯莱诺咳嗽着撑起半个身子,标志性的耳朵尖在微微颤动,“够了……我受够了……你们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折磨我……”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这肯定是误会。”烛光映照出的剪影里,达芙妮不由分说地抱住虚弱的精灵。看得出来,尽管对方试图挣扎,但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哥哥说是你救了我。”达芙妮继续试图安慰这个神经质的精灵,“不管是不是情愿的……他们应该按约定放你走才对。”
“那为什么还要把我扣下来折磨我……”
啜泣声逐渐低了下去,只能隐约听见女孩子呢喃的声音。伯本克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靠近了些,谁知一阵凉风拂面,达芙妮掀开门帘,牵着柯莱诺走了出来。
那个精灵耷拉着耳朵,哭花了脸,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一样低着头瑟缩在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达芙妮身后。
“嗯……你们完事儿了?”伯本克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笑,收获了达芙妮一脸的皱眉不悦。
“你,都怪你。”她生气地嘟着嘴,用力戳了戳伯本克的铁皮罐头。
“怎么,合着是我欺负尖耳朵了不成?!”伯本克委屈地质问她。
“没错!”达芙妮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带着她新交的小精灵朋友去找哥哥评理了。
亚蒙此刻正为了应付长官而焦头烂额。先前派出去帮助维库人对付恶魔的大部队都回来了,大量士兵需要急救,吉尔尼斯人的国王又身负重伤。
“我现在没空管你的事,达芙妮。”亚蒙对任性的妹妹说道,“什么?那个精灵?你要放她走??”
亚蒙鼻子都快给她气歪了。不行。他再次强调,并且告诉不懂事的妹妹,被遗忘者一直在趁着联盟对付燃烧军团的空当蠢蠢欲动,柯莱诺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和那些发臭的死尸脱不了干系。她必须留下来,再度接受一次正式的审问。
“那如果最后证明她是清白的,你至少需要道歉。”达芙妮这么赌气地告诉哥哥。那副神情,像极了捡到流浪猫后对父母说“我可以养它吗”的小女孩。
“达芙妮。”亚蒙放下手中的伤员名单,疲倦地看着任性的妹妹,“别再给我添乱了。”
克劳莉丝此刻适时地走上前来,温柔地搂住一脸不服气的达芙妮。
“亲爱的,她不值得信任。”克劳莉丝将达芙妮拉到一旁,轻声耳语。
达芙妮迷惑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精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达芙妮拍了拍额头,试图联系起来周围人的只言片语,“我不太明白……她一直说自己并没有打算与我们为敌,她只想回血精灵那边。”
“她的确这么说过。”克劳莉丝厌恶地眯起秀美的双眸,“然而,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先是跟着亡灵袭击我们,在恶魔入侵时又趁机想对伯本克下手。甚至救你也只是为了换取逃脱的筹码。”她顿了顿,“何况,时至今日,没有一个活的血精灵斥候来找她,都是黑暗游侠,无一例外。”
克劳莉丝告诉达芙妮,她和亚蒙认真地探讨过了,这个叫柯莱诺的术士很可能就是恐怖卫士们派来的。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在演戏,那也太逼真了。”达芙妮百思不得其解。
“你还是太小了,达芙妮。”
克劳莉丝轻笑一声,抬手理了理达芙妮柔软的黑色短发,将它们撩到她耳后。
“她是一个部落。”克劳莉丝严肃地警告道,“残忍下作、不知廉耻的部落。”牧师湛蓝的眼睛闪烁着愤怒的光彩,“在前线,他们丢下联盟的至高王落荒而逃,在后方,他们对我们吉尔尼斯的国王暗箭相向。”
“我听说过,至始至终都是被遗忘者在捣鬼。”达芙妮当然清楚这一切来龙去脉。吉尔尼斯的士兵们都说,在破碎海滩,如果不是部落无端撤退,暴风城的瓦里安国王便不会血染沙场。而如今部落的大酋长——希尔瓦娜斯,正是被遗忘者的领袖,曾经杀害吉尔尼斯王子的凶手。尽管燃烧军团入侵以来,联盟和部落为了生存联手,但让此等居心叵测的不死者身居高位,很难不让人想到,背后极有可能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风暴峡湾的被遗忘者已经不满足于每日骚扰滋事了,如今吉尔尼斯的国王身负重伤,几乎可以想象到阴暗处那个女妖的嘴脸了。
“所以,万事留个心眼。”克劳莉丝语重心长地嘱托,“那个血精灵满口谎言的嘴,会有人负责撬开的。”
达芙妮认真地点点头,目送着大姐姐一样的克劳莉丝离去。
此时,树荫下,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晃了晃,引起了达芙妮的注意。
是柯莱诺。她定定地站在树下,眼角泪痕斑驳。
下午,更多的伤员被运送了回来。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狼人精兵们,皮肉被地狱火燎去了大半,露出粼粼白骨,一滴滴鲜艳的绿色脓液自伤口处恣意流淌。那些普通的小兵,更是被邪能烧灼得面目全非,躺在担架上痛苦地呻吟。
由于实在缺乏人手,累吐了的迦兰梵卡干脆把达芙妮捉过去,塞给她成打的绷带和药水。于是很快,感谢她的帮倒忙,放置轻伤人员的帐篷里传出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
“别急着打绷带,先把伤口清理干净。”一个尖刻的声音从达芙妮身后传来。
毫无疑问是柯莱诺。血精灵术士不知何时摸了过来,冷淡地抱着膀子指指点点:“邪能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所有伤口都要用圣水清洗,否则邪能浸透进去就没救了。”
达芙妮不服气地瞪着指指点点的血精灵:“我父母是药剂师,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别把嗅盐当圣水攥在手里。”柯莱诺的长眉毛不悦地跳动。
达芙妮满脸不情愿地翻找着瓶子上的标签。她眼角的余光瞥到柯莱诺在偷偷摸摸配药,但等她转过身来,这个乖戾的精灵又将炼**任性地丢在一旁。
“你以前是个牧师,对么?”达芙妮忍不住好奇地发问。
“药剂师。”她不悦地纠正。
“难怪!”达芙妮吐了吐舌头,“我听说小精灵们对草药都很有研究!”
“小、小精灵……?”柯莱诺被这个外号震惊得眉毛和耳朵一起竖了起来。
伤员的呻吟声打断了尴尬的对话。角落里的某名军人,浑身是血,伤口处的邪能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达芙妮慌忙拆开裹好的绷带,试图用圣水清洗伤口。负伤的男人令人担忧地弓起身躯嘶吼不止,似乎那些绿色的毒液已经渗进了骨髓深处,
“别愣着!帮帮忙!”达芙妮忍不住对袖手旁观的精灵尖叫。
柯莱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她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块荧光绿的石头,将它按压在伤员的创口处,溃烂的肉体顿时奇迹般地愈合。
精灵特有的轻柔呢喃回荡在耳畔——原本邪恶的咒语如同歌声一般。
年迈的军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住精灵纤瘦的指尖,就像每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会握着治病救人的医师一样。
“唔!他应该想说谢谢你……总之你真的很厉害,精灵!”达芙妮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柯莱诺。少女特有的不知忧虑的神采令阴郁的精灵术士越发不自在。
“……我不应该救治一个联盟的走狗。”柯莱诺缓慢地抽走指尖,唇角嗕噎着低语。
柯莱诺似乎有一种让人不知道怎么跟她接话茬的天赋。达芙妮也意识到了这个血精灵讨厌和人类相处的事实,只能自己尴尬地闷头照顾伤员。
这时,被达芙妮随手置在地上的瓶子蓦地倒了。她和柯莱诺同时转向声音的方向,顿时屏住了呼吸。黑暗中,某个蒙着白布的身体动了动,坐直了起来。
脱落的被单下,露出了一个死去的人狰狞腐烂的脸——
诡异的复生者从腰间拔出了淬毒的匕首。他苍白混沌的双目圆睁着,似乎已经失去了视觉功能,却迅速扑向最近的达芙妮,惊的她慌乱的跌撞向后,绊倒在担架上——
就在刀尖即将扎进达芙妮胸膛的瞬间,一旁负伤的老兵拼尽全力抄起担架照着活尸腰间狠狠砸下,总算将它卡在了泥泞的地里。
此刻,讨厌的柯莱诺袖手旁观地后退,用某种古怪的语言对那个亡者命令着。谁知,听到声响,那东西整个360°拧过头来,手臂关节也直接以活着时不可能呈现的角度反折向后背,旋即它的脊椎像弹簧一样将整个上半身都从砸烂的骨盆上弹出,径直跳向柯莱诺。
“你怎么敢攻击我——你怎么敢攻击我的——?!”整个营地顿时充斥着这血精灵术士惊惧的尖叫。
一团庞大的影子此刻从她头上跃过,嘶吼着凌空扑下。伴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撕扯声,刚刚的活尸已经被扯成了一滩肉泥。
亚蒙来了。
年轻的巨狼睁着他银白色的兽瞳,恼怒的瞪向大气不敢出的妹妹。
“怎么回事,达芙妮——我才放着你们不管几分钟??”
达芙妮瑟缩在角落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声。柯莱诺挠了挠耳朵尖,叹了口气。好吧,至少这次亚蒙没有对着她俩的鼓膜咆哮。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被随后赶到的医疗兵重新安顿了下来。柯莱诺惊讶的听到,亚蒙居然在毕恭毕敬地喊对方长官。
柯莱诺竖着耳朵聚精会神之际,有人拍了拍她。
是达芙妮。吉尔尼斯少女撩了撩漆黑的短发,贴着蹲坐下来,害羞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总是气鼓鼓的血精灵。
柯莱诺同样注视着对方。她阴郁的目光滑过
“嗯……哥哥说,明天他会负责护送你离开这儿。”达芙妮开口了,将柯莱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嘶,护送还是押送?”柯莱诺不高兴地眯起眼睛。
达芙妮撇撇嘴:“罗娜·克罗雷岗哨。那边会安全一点。我会陪你一起过去住,直到你父亲来接你。”
柯莱诺眨了眨眼,似乎并不觉得高兴。达芙妮的紧张感就像没有一样。在天真的吉尔尼斯姑娘眼里,风暴峡湾怕不是个夏令营。
柯莱诺站了起来。
“可以陪我散个步吗,达芙妮?”精灵少女柔声问道。一只手从袍子下伸了出来——伤痕累累,打着绷带,以及下了咒语的手铐。
达芙妮漂亮的大眼睛里氤氲出了同情的神色。“好的好的。”她抱了抱柯莱诺。厌恶的神情从精灵脸上转瞬即逝,替代的是小猫一样的轻哼。
她俩穿过泥泞的军营,来到篱笆附近。迦兰梵卡——那个高挑的德莱尼萨满医师,看到她们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两个姑娘无所事事的沿着木桩走来走去,摘着不多的狐尾花。
“来我这儿。”柯莱诺招呼着。她牵着达芙妮,走到树荫下,然后将编织好的花环轻轻戴在玩伴头上。
达芙妮咯咯笑着,圆乎乎的脸泛出可爱的苹果红。她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柯莱诺竖起的长耳。
“别总是这么愁眉苦脸的,柯莱诺。”达芙妮抿嘴笑着揉搓精灵枯萎泛紫的金发,“对了——我父母明天也会从达拉然过来。你说,他们会不会刚好和你父亲碰个面呢?”
“真好啊,达芙妮有父母。”柯莱诺的声音和脸色更加暗淡了。
她细长的双眸垂下,面对对方讶异的目光,音色悲伤:“我是被收养的,达芙妮。”
“唔……抱歉……”达芙妮低声抽回手,看着柯莱诺躲闪着退开。精灵术士低着头,落寞的身影在树丛的衬托下分外娇小:“我不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达芙妮。我从没见过他们。”
达芙妮向前几步,试图再抱抱她,但是依旧被躲开了。然而,在不懈的追问下,柯莱诺还是不情愿的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二年,四月的晚春,一个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被两名巡逻的游侠——卡特兰·疾风和苏瑞文·疾风捡到。
她们几度三番寻找着这孩子的父母,却始终无果,最后只能选择抚养她,并给她起名为柯莱娜德。由于孤女和卡特兰一样是金色头发,很多人都误以为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天灾结束了柯莱娜德无拘无束的童年,养母卡特兰随着守城的希尔瓦娜斯牺牲。为了抵抗无尽的天灾,苏瑞文加入了远行者,并将她托付给了留守在城中的朋友洛丝莉安—— 一位隶属于德拉希尔家族的学者。
然而,数年后,噩耗接踵而来,苏瑞文同样倒在了北伐的路上,倒在了诺森德呼啸的风雪中。只有她的战友归来,并且再次将柯莱诺带离收养的家庭。
“从那天起,我有了一个新的‘Ann’da’……辛恩涅斯·逐星。炽炎之誓部队的血骑士。”柯莱诺一边踱步一边诉说着。
“好……好长的名字。”达芙妮揉了揉有点晕乎乎的脑袋,试图分清楚精灵优雅但拗口的发音。
“辛恩不会来接我的,达芙妮。”柯莱诺再次悲伤的说道。
然而,就在达芙妮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面前的柯莱诺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分别的时刻到了,联盟狗。”柯莱诺高高抬起手臂——不知不觉,她俩已经离开营地太远,原本镌刻着圣光的符咒失去了效力。这该死的血精灵术士,自由了。
旋即,一阵阵沙哑嘈杂的咒语声伴随着黑暗,吞没了达芙妮……
Al'ksh syq iir awan? Iilth sythn aqev... aqev... aqev...
混杂的声音回响在达芙妮耳畔。
她试图动了动,身体却很沉重。混沌的视野里,只有一团幽邃的深蓝色影子在晃动。
她听见少女的悲鸣,像极了自己,却更加年幼,更加无助。
吉尔尼斯昏沉的街道在眼前宛如画片般展开,高耸的尖顶老屋下,人们在成片的死去。
狼嚎四起。大门被冲撞,负伤的人群跑到石板路上,痛苦地蜷缩、扭曲,随后他们的肢体开始伸长,毛发从肌肉间迸开,延长的双颌里开始伸出尖牙……
黑发的少女在哭泣着逃跑。她跌跌撞撞,被人流冲到堤坝附近,紧接,看着陨石和流火从天而降……一切宛如末日一般。
这不是真的。我在做噩梦。
达芙妮在心里想着。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找到邻居家的女儿,拉着两姐妹的手,从布置好的婚礼现场,逃到郊外的驿站,一直一直逃着……
她们看到死者从摧毁的城墙附近攀爬上来,活着的平民们尖叫着,躲避这些装备精良的亡灵士兵。
她们慌不择路,试图躲到郊外一座废弃的小屋,却没想到,那里早已被捷足先登——
精灵。一个死去的精灵正举着弓箭,死死盯着她们。
“求求你……”达芙妮听见曾经的自己这么徒劳的说着。精灵优美却泛青的面庞难以察觉的动了动,眯起红色的双眼,充满敌意的审视着三个姑娘。
“他们来了!”两姐妹中,姐姐琼娜惊恐的声音骤然响起。身后,更多的亡灵如潮水般涌来,甚至包括缝合得宛如小山一样的巨型尸首。
诡异的死精灵后退了一步,让出了逃跑的方向。慌乱之中,达芙妮被那两个好心的姑娘藏进翻倒的马车中,随后,那些披着盔甲的活死人围了上来……
妹妹笛欧涅先倒了下来,她的长裙和身体都被利器撕成了碎片,骨头像玩具一样被抛起。姐姐琼娜起初在反抗,随后,发出了惊恐的悲鸣。
“雷耶尔……求求你……”达芙妮听见琼娜在呼喊谁人的名字。隐约记得,那是曾经下街区的一名混混。
现在,这个死而复生的**扼住琼娜的**,将她抵在一根木桩上。她原本在奋力反抗的双臂因失血无力地垂下。洁白的婚纱沾满了泥泞,和血迹。
其他亡灵士兵不满的谩骂声打断了这场谋杀。他们吃完了妹妹笛欧涅剩余的部分,催促着那个金发的混蛋。达芙妮眼看着这些怪物带走了奄奄一息的琼娜,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要叫出声或者吐出来。
就在这时,马车朝上的车门被打开了,达芙妮被另一拨过来巡游的亡灵蛮横地从藏身处拖了出来。
无数条腐烂的手臂拽着她,她奋力扭打着,绝望地呼喊着,直到——
狼啸蓦然自头顶响起。一匹灰色的巨狼扑了过来。它的尖牙和利爪像刀锋一样轻易地撕碎了复生者们腐烂的身躯,将伤痕累累的达芙妮抱在怀中……
“哥哥……?”
达芙妮听见自己呼唤着。随后,一阵剧痛,她在风暴峡湾的夜色中醒了过来……
达芙妮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万幸,除了跌倒之后的摩擦之外,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柯莱诺不见了。而且周围到处都是乌鸦和棕熊。
紧张和恐惧让达芙妮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噢,不,可能还有更多的毛发。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悄然变化。这是她一直很头疼的地方。她并不像亚蒙那样能轻松控制自己“毛茸茸的小问题”。
寂静的夜色中,一条灰色脊背的母狼一路边闻边走——蓦地,她警觉地竖起耳朵,双瞳在黑暗中颤抖。
“柯莱诺……你在哪儿?!!”
“柯莱诺!柯莱诺!我……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了!”
沿着来时的脚印,她扭头往风暴峡湾的西南方奔去……
尖锐的啸叫声划破天际。达芙妮一边奔跑着,一边惊恐地抬头——不知何时,一条浑身布满邪能的蓝色巨龙于半空中骤然跃起,在她头顶投下浓黑的阴影……
电闪雷鸣,烧焦的树木在头顶次第倒塌。达芙妮尖叫着慌不择路。
快跑,快跑呀,达芙妮……
她在心底对自己害怕地喊道。
龙的身影远去了。她蜷缩在地上,用爪子捂着生疼的肋骨——应该安全了吧?达芙妮张望着,旋即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的是什么啊?!
数只和地精差不多高,但皮肤通红、身体扭曲的怪物包围了过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咧开满嘴利齿的阔口……
“滚开!!”达芙妮站了起来,用枪口指着它们,托着枪托的双手微微颤抖。
怪物们对视了一眼,迸出一阵阵刺耳的尖笑,全都扑了上来……
“醒醒,丫头,醒醒……”
黑暗的视野中,达芙妮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在眼前摇晃。
她叮咛一声,试着翻身爬起,却痛得又仰头倒在了地上。抬起的双手已经恢复成了人类少女白皙纤细的模样,但是打满了绷带。
“嗯……?”依旧沉浸在眩晕的不适中,她扭头望着两个陌生人——
左边盘腿坐着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沧桑,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右边则杵着一个瘦高的身影:那家伙浑身被长袍包裹的严严实实,连面容都掩盖在兜帽和铁质面具的阴影之中。
“你们是谁?!”她本能地向后退缩,随后又小声发问,“唔,是你们救了我……对吗?”
黑发的男人缓缓点了点头,戴兜帽的家伙则一言不发。
中年男人起身捅了捅快熄灭的篝火,自我介绍说,他叫卡尔森·兰道夫,同样来自吉尔尼斯,现在为一个叫“隐秘通途”的猎人组织服务。
一只风暴幼龙惨遭邪能腐化后,开始大肆破坏,而他就是奉命来猎杀它的。至于旁边的“帐篷”嘛……他也闹不清楚这家伙来干嘛的。
“能带我一份吗?”达芙妮恳求着,“那头龙很可能叼走了我的朋友。”她满脑子想的还是柯莱诺的下落。
两个救命恩人面面相觑。
“你……知道你连虫语者都打不过吗?”卡尔森不忍心地指出这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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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自家虚空精灵术士柯莱诺·默夜的个人剧情长篇。正文开头时间线约为7.0军团再临时期(这时候还是血精灵),后期会主要涉及8.0前夕的阵营冲突部分。
其余出场角色多为我在金色平原RP服用的小号或者其他亲友的OC,感谢观看!会坚持连载的(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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