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故事】英雄远征,荣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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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塔纳利斯细腻柔软的黄沙,希利苏斯的荒凉戈壁上遍布着的是粗粝的岩石与虫壳。虫子们将自己的巢穴蚁附在石柱顶端,飞虫们成群从天空中席卷,遮蔽太阳的光影,比那沙尘暴的可怖有过之而不及。

自从甲虫之门开启,其拉虫人活跃至今,联盟与部落不停地将军队与物资送往这片土地,应召而来的冒险者自然也不会落下。那些标榜着正统的部队总有自命不凡的家伙会在背后嘲笑冒险者是些闻着味儿来的鬣狗或是唯利是图的投机者,诚然应招前来的人中不乏有期望着在这里得到古老宝藏或是失落神器的存在,也有恨不得掘地三尺将一切搜刮干净的贪婪客。但是谁都不会在意这件事——在危及世界的问题上,大部分人所抱有的信念还是相同的——讨伐**的上古之神克苏恩和祂的爪牙,并拯救卡利姆多。

探索废墟的冒险者在夜晚撤离回安全区域扎营修整,一整个白天都在目睹杀与被杀让队伍里那个最热血最聒噪的小伙子都擦着自己的剑一言不发。那把剑上面沾着黏腻的绿色虫汁,这把锋利的武器在一天之内不知刺入多少坚硬的甲鞘缝隙,和他的主人一样气喘吁吁,精疲力竭。这样的情况没人能够幸免,人们垂着头沉默地忙着手中的活计,篝火噼啪地响着,风在营地里绕上几圈,兜在手里的也只有疲惫的呻吟与喘息。

随行的吟游诗人拿起琴,调整了一下琴弦。音符突兀地在营地里跳了几下,随后变成了一段优美的旋律。旋律随风,又混杂了一些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磨剑的新人抱着剑坐到篝火旁边,正好赶上吟游诗人奏完前章,清了清嗓子开唱:

/端起你的那一盏装满佳酿的酒杯/

/聆听这段黑石咏诵的传奇/

/被寂静山岩拥抱/

/我们的兄弟,我们的英雄/

/拉尔手持利剑刺入卑劣胸骨/

/被灼热岩浆认可/

/我们的兄弟,我们的英雄/

/拉尔手持利剑割下歹人头颅/

/太阳为之瞩目/

/星星为之称赞/

/拉尔手持利剑,我们的兄弟,我们的英雄/

吟游者唱着那段广为流传的歌:一位名为P.格拉尔的英雄战士在决斗中斩杀了一个恶贯满盈的被遗忘者。那是一个以杀害无辜者为乐的暴徒,卑劣的潜行者。曾经犯下累累罪行却总是能成功脱身。以至于这个狂妄的歹徒甚至放言称自己为这个世界中最强大的潜行者。但在这个时候,那位名为格拉尔的英雄站了出来,在一番苦战后砍下了他的脑袋,终结了这个邪恶的灵魂。

聚集在篝火边的冒险者们附和着曲调,同吟游者一起歌唱。磨剑的新人也将剑横与膝上,弹着剑身与之伴奏。一时间,死气沉沉的营地鲜活起来,纠缠着所有人的疲惫也被嬉笑击跑。

“拉尔。”身边嚼着干粮的人用手肘捅了捅正在看着天空的格拉尔,言语之间都是揶揄打趣。“那边似乎在唱着你的歌,不去听听吗?”

吟游者颂歌的主人公,P.格拉尔在他身边摆了摆手。“算了,别这样。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身边的同伴笑着切了一声,继续啃着自己的干粮,一副“你小子在这里谦虚什么,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格拉尔苦笑一下,在被誉为英雄后,他得以被第一批征兆来到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但在让它成为英雄的这件事上,他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劣迹斑斑,凶残至极的被遗忘者是如何败在当初籍籍无名的自己身上的。就像是那些给小孩子们看的童话故事,无论恶人多么强大:锋利的武器,强大的魔法,周密的计划。只要手持正义之剑的英雄来了,那些恶棍哪怕坐拥一切都逃不开失败的命运,只能落得他应有的报应。自己大概就是那些标准的故事英雄,以正义和勇气粉碎邪恶,成就美名。而恶人,手中血迹斑斑,战绩累累,未尝败绩,最后却还是头颅落地。

多神奇啊,无论过程如何,只要好人们是善良的,正义的,那么与之作对的邪恶都会失败。可是什么又能来评定“善”与“恶”呢?

其拉虫巢内部错综复杂,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格拉尔无数次在回到营地时发现,天明时与他的队伍一起出发的小队彻夜未归,再无踪影。他不止一次在虫巢中见过被啃噬了一半的尸骸,也曾见到虫巢的育儿所里,被虫丝裹住奄奄一息的冒险者。格拉尔不记得他的名字,但他想得起来自己在前一天进入虫巢以前,曾与那人的小队打过照面。现在整支队伍留下的,只有这一个幸存者。格拉尔的队伍里有人冲上去,切开他身上的虫丝,那个幸存的受害者饱受折磨,干燥缺水的环境让他的身体不过一日未见就显露出干枯之色。那两片干裂的嘴唇碰撞着,嘶哑的**中艰难挤出一句话:“救救我。”

救救我……生者最朴实,对质朴的愿望。格拉尔却看到对方的身体——异常肿大的腹部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吸脉动,他此刻的苟延残喘,不过是虫子为了幼体能够得到更优质的营养。格拉尔上前一步,拉开抱着对方的队友,将剑刺入幸存者的肚子。幼虫发出一声尖叫,粘稠的蓝绿虫血混着鲜血从创口流出来。受到重创的幸存者瞪大双眼,死死抓着格拉尔的胳膊。“为什么……为什么……”他嘶哑的喉管艰难地挤着单词,随后有血从嘴角溢出。胸膛风箱似的奋力起伏几下,随后没了气息。死前他没有挪开视线,也没有松开手,格拉尔用尽全力才将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掰开,他相信自己被抓着的那块皮肉应该是青紫了。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杀了我?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能被称为英雄?

又是一次炉边夜话,吟游者又在篝火边唱起了歌。很多见过的面孔消失了,又有很多新的面孔出现了。格拉尔坐在营帐的阴影里,还能想起白天那双死不瞑目的眼。他沉默地将杯中酒倒在地上,荒凉干燥的土地立刻将其吸收的干干净净。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冒险者,说得好听,实际上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是一些愚蠢的蝼蚁。为了钱财,为了名利,又或者是被英雄故事吸引,跳入世界的旋涡,载誉而归的终究只是少数,抛尸荒野寂寂无名,才是常态。

格拉尔又想起那个善良与邪恶的问题,他斩杀了杀害无辜者的恶棍,而今天,同样是他,同样的一把剑又刺穿了一个一心求生的可怜幸存者。他被虫子寄生,若是放任虫子破腹而出,那就会变成新的敌人。可若是有机会救他呢?带他回营地,带他去找德鲁伊……或许,他能活下来呢?

这究竟是英雄的正义之剑,还是恶者的冷血决绝?

吟游者还在唱,是昨天的那首歌。今天没有人再为他弹剑伴奏,琴声显得有些单薄。“拉尔手持利剑,我们的兄弟,我们的英雄……”歌声随风飘到格拉尔的耳朵里。什么英雄,战士的楷模……格拉尔长叹一口气,他从未发自内心的守护什么,冒险者只为自己而战罢了。

想要得到财富,想要实现抱负,想要成为吟游者口中的主角,他已经做到了轰轰烈烈,但又有哪个冒险者能够拒绝更进一步?他想要获得一切——谁能拒绝这一切?正义的英雄手持宝剑,击退邪恶,口袋里揣着满满的金币,踏着铺满鲜花的小路,在人们的称赞声中回家去,回到爱人身边。英雄远征,荣归故里……

在希利苏斯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一日格拉尔再次带领小队踏入安其拉的古老遗迹。也许是太阳还完全升起,那些追光的虫子并不喜爱戈壁寒冷的夜晚与清晨,所以整个废墟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那些无法称作威胁的飞蝇煽动翅膀的嗡嗡声。同队的猎人派遣犬兽向前探路,左等右等却又不见回来。于是猎人熟稔地将手指搭在唇上发出一声呼哨,却没想到小小的口哨声碰上废墟的地形不断发出尖锐的回响。顷刻间地面开始震动起来,顾不上别的,格拉尔大喊着撤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遗迹的虫人仿佛在此刻全部醒来,嗡鸣的振翅声与令人牙酸的甲鞘摩擦声在耳中嗡鸣共振。虫群从任何可以看到的地方钻出来,挖开沙地,飞过围墙,爬出缝隙,这远超他们小队可以应付的数量。格拉尔抬头看去,虫群如同翻涌的波涛铺天盖地而来。他握着剑的手在颤抖,兴奋?或是……恐惧。扬起的沙尘扑到他脸上,模糊的视线中,黎明的太阳又在远处逐渐上升。格拉尔大吼一声,提起剑冲了上去。那把割下敌人头颅,刺死幸存者的宝剑狠狠插入领头甲虫的脑袋。

他是一个战士,承受伤害,冲锋陷阵,以肉身撕开对手的战线,为己方创造优势。他享受着最具分量的荣誉和队伍中最优厚的待遇,此刻也应当履行自己的职责,为其他人争取一线生机。

格拉尔的大剑剑锋一转,甲虫的壳发出清脆的咯啦声,随后那只虫子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格拉尔一脚踩在甲虫的头上,将剑拔出来,横劈向另一个手持短矛而来的其拉虫人。虫人躲闪不及,被剑扫中,血肉撕裂的声音伴随着尖叫,那只怪物就这样落到地上。“来啊,你们这群肮脏的虫子——”格拉尔大喝一声,吸引虫群的注意。他的剑挡住一只虫人的短剑,又躲闪不及被另一只甲虫撞飞。天空中的其拉虫人并不向放弃这个机会,手持短矛俯冲而来。格拉尔翻身躲过,还没爬起身,又是一只尖刺甲虫冲撞过来。这时一面盾牌挡在格拉尔面前,甲虫的尖刺将盾牌撞出一块凹陷,手持盾牌的是队伍中另一位战士,咬紧牙关站在格拉尔面前,停住甲虫的冲势后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劈在虫子的关节处,那只尖刺甲虫就此头身分离。“站起来啊,拉尔,你可是英雄!”

格拉尔趁机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小队已经撤出一段距离。英雄?格拉尔一个闪身挥剑躲过虫子的冲击,又砍下对方的一只脚。太阳在上升,黎明降临,新的一天就此到来却让人愈发绝望。虫子,虫子,虫子——到处都是虫子。无论处于什么样的意愿,此时留在这里的只有格拉尔他们两个战士。英雄,英雄!英雄的光辉在此刻又算得上什么?格拉尔横剑挡住一只巨虫的钳子,那只虫子瞧着仿佛一个二层的小楼一般大小,他的虎口发麻,几乎要握不住他的剑。两人相互配合着背靠着背,已经无暇顾及小队是否已经安全撤离,在虫族的包围下,两个殿后的战士只是无比渺小的两个点。吟游者的歌谣都不曾传到的虫群腹地,褪去光辉的英雄不过也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凡人罢了。虫子越过他们向后追去,他们却连自身都已经无暇顾及。

一只,两只,三只。一开始格拉尔还会为自己计数。昆虫的尸体堆在地上,被他们的同伴踩碎。单个的虫子也许不算什么,这样智慧不高的个体冒险者们或许可以轻松解决。可数量上升以后,这些上古之神的低等爪牙全然是无法形容的恐怖。格拉尔不记得自己砍杀多少个,他的剑刺进甲壳,切开硬壳。锋利的宝剑,割断恶人头颅的英雄之剑已经出现豁口,而虫子的口器仍然尖利。黏腻的虫血贱了格拉尔一身,他气喘吁吁地撑着剑,背后的同伴比他也好不到哪去,那面盾牌已经破烂不堪,沦为废铁。在曾经的冒险中都不曾萦绕于格拉尔身上的直觉此刻降临在他身上:死亡。在腐臭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中,在力竭的颤抖中渡步而来。死亡,冒险者的终点,所有人的终点……格拉尔对死亡并不陌生,他见识过无数次,也带给过对手无数次。而这一次,死亡终于找到他自己。格拉尔有些想笑,他震惊自己在此刻竟然还有心思笑出来,那颤抖的,解脱般的笑声从他喘着粗气的胸腔里发出来。他就这样大笑着将手中豁口的剑刺进虫子的身体。死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死在为队友殿后的英雄行径中。一个冒险者可能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会死,悄悄地,无声无息的,如同破灭在空气中的肥皂泡。死在怪物手里,死在陷阱里,死在诡计里,甚至在死在无人知晓的空谷里。但是这样英雄的行径,一个冒险者就是要活在这样的瞬间中。此刻他是英雄,他身边的队友也是英雄。冒险者生存与战斗,死于战斗。哪怕在这一刻,他们更像是渺小的虫子,横在虫族的包围中,注定被碾碎。可能唯一的遗憾是死于爪牙而非强敌,但这对于一个冒险者来说又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呢?

咣当一声,身边的战士在格拉尔的笑声中丢下他那面破破烂烂的盾牌,从腰带上取下他带的最后一瓶治疗药水灌进嘴里。那只握着短刀的手也在抖,刀口比起格拉尔的长剑没好到那里去,一样砍得坑坑洼洼,但是他也在笑。他对格拉尔喊道:“喂,拉尔!你打算如何总结自己这一生?”

格拉尔咳了几下,把吹进口中的风沙连同一口带血的痰液吐在地上。他答道:“精彩但不亮丽,起落最是无常。”

长剑与短刀,共同向前挥出最后一击。

希利苏斯的冒险者营地,吟游者调整了一下琴弦。音符跳了几下,随后变成了一段优美的旋律。旋律随风。这次没有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因为整座营地灯火通明,盛大的宴会持续了几天几夜,所有人都在欢庆讨伐上古之神克苏恩的胜利。每一个在这里的冒险者都是英雄,保卫了卡利姆多的英雄。吟游者弹唱着最新的英雄故事,歌唱着那些在这片土地上英勇奋战的冒险者。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找出暖融融的笑意与欢喜。吟游者一曲作罢取来水袋休息,目光却看着营地另一边竖起的阵亡者纪念碑。很多见过的面孔消失了,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更多的被埋在沙土下。很多新的面孔出现了,他们以后也会出现在上面,也会被埋在沙土下,又或者被埋在其他地方。吟游者放下水袋,拨弄琴弦,唱出新的歌谣。

/遥远的月亮啊,硕大而皎洁/

/我们的兄弟,举起你手中的美酒/

/置世界于身后/

/挥别恐惧/

/在晨曦与黎明中/

/你回到自己的命运中/

/六英尺下的地面寒冷如冰/

/太阳炽热的碎片缓缓升起/

/鲜花铺就,夹道相迎/

/我们的兄弟,饮下你手中的美酒/

/大步向前/

/英雄远征,荣归故里/

2024年12月25日 发布于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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