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罗姆拖着沉重的身躯在幽暗城的石砖通道里巡逻，缝合线随着步伐微微颤动。他的身体由战场上的七具尸体拼凑而成——左臂来自人类战士，右腿属于兽人，躯干则混杂着不同种族的血肉。皇家药剂师协会用粗糙的麻线和黑暗魔法将他缝合，赋予了他“生命”。

他的三只眼睛——一只蓝，一只棕，一只泛着诡异的绿——扫视着四周。作为憎恶巡逻兵，他的任务是维持幽暗城的秩序，但大多数亡灵都躲着他。

“看着点，笨家伙！”一个被遗忘者盗贼敏捷地闪过，讥笑道，“别又把货摊撞翻了。”

布罗姆咕哝了一声，笨拙地侧身让路。上个月他确实不小心撞翻了一个水果摊，腐烂的苹果滚了一地，商贩们至今仍在他经过时匆忙收摊。

**“我……是谁？”**

这个问题在他破碎的记忆里回荡。他胸前挂着一块铁牌，刻着“BROMM-427”——这不是名字，只是编号。偶尔，他会梦见阳光下的麦田、女人的笑声、木剑碰撞的声响，但这些记忆不属于他，而是来自那些构成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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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罗姆的巡逻路线总是经过贸易区。某天，他在阴暗的拐角处听到了微弱的抽泣声。

一个小女孩蜷缩在墙角，金色的头发在幽暗城的绿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她是个活人。

布罗姆笨拙地蹲下，膝盖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女孩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对上了他的三只异色眼。出乎意料，她没有尖叫。

“你……好……”他努力让声音柔和些，但依旧嘶哑刺耳。

“你好，大个子。”女孩擦了擦眼泪，“我叫莉丝。我迷路了……”

布罗姆眨了眨眼。活人孩子不该独自出现在幽暗城。他本该上报巡逻队，但看着女孩颤抖的样子，他缓缓伸出手掌。

“我……带你……找爸爸。”

莉丝犹豫了一下，将小手放在他粗糙的掌心上。她的手指甚至无法环绕他的一根指节。

于是，幽暗城最骇人的憎恶牵着一个活人小女孩，缓慢穿过阴暗的通道。亡灵们投来惊诧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厌恶，但布罗姆不在乎。莉丝的手温暖柔软，让他胸口的某个地方隐隐发烫——如果憎恶真有心脏的话。

“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莉丝问。

“布……罗姆。”他回答，第一次觉得这个编号像真正的名字。

“布罗姆，”她认真地重复，“你是个好人。”

布罗姆停下脚步，三只眼睛同时眨了眨。在他短暂的存在里，从未有人用“好人”形容他。

他们在贸易区找到了莉丝的父亲——一个脸色惨白的人类商人。

“爸爸！”莉丝松开布罗姆的手跑过去，“布罗姆帮我找到了路！”

商人紧紧抱住女儿，警惕地瞥了布罗姆一眼，勉强道：“谢……谢谢你。”然后迅速拉着莉丝离开。

布罗姆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温度。那一刻，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情绪——或许是满足，或许是快乐。憎恶不该有这些感觉，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几周后的某天，刺耳的警报响彻幽暗城。皇家药剂师协会的实验室发生泄漏，致命的瘟疫气体蔓延开来。

布罗姆立刻想到了莉丝——今天正是商队来访的日子。他笨重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贸易区。

“活人……必须……撤离！”他嘶吼着，撞开挡路的亡灵。

贸易区已陷入混乱。绿色毒雾弥漫，亡灵们冷静撤离，而人类商人们惊慌失措。布罗姆的三只眼睛疯狂搜寻，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莉丝——她蜷缩着，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没有犹豫，他冲进毒雾。气体灼烧着他暴露的血肉，但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他跪下来，用庞大的身躯为莉丝挡住毒气。

“布……罗姆……”她虚弱地伸出手。

最近的出口被坍塌的石块堵住。布罗姆将莉丝小心地捧在掌心，护在胸前，然后开始用身体撞击障碍。

**砰！砰！砰！**

缝合线一根根崩裂，腐肉从骨架上剥离，但他没有停下。终于，石块松动，出口被撞开。

“快……带她……走！”他将莉丝递给最近的守卫，声音已**破碎。

莉丝被抱走前，挣扎着伸出手：“布……罗姆……”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瘟疫侵蚀着他的躯体，缝合处纷纷开裂。他缓缓倒下，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存在过。”



莉丝康复后，坚持要找到布罗姆。她的父亲带她回到幽暗城，得知布罗姆被送进了皇家药剂师协会“修复”。

实验室里，药剂师们正重新缝合他残破的躯体。

“他不过是个憎恶，何必救他？”莉丝的父亲低声问。

药剂师头也不抬：“他救了你的女儿，也阻止了瘟疫扩散。他是幽暗城的英雄。”

莉丝走到手术台前，轻轻碰了碰布罗姆的手指：“谢谢你，布罗姆。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布罗姆的一只眼睛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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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周后，布罗姆重新回到了巡逻队，动作比以往更迟缓，但幽暗城的居民们不再躲避他。商贩们会对他点头，偶尔有亡灵甚至活人对他道谢。

他的胸前口袋里，多了一张莉丝画的小画——上面是一个高大的憎恶和一个小女孩，手牵着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

布罗姆仍然会问自己：“我是谁？”

但现在，他有了答案。

**他是布罗姆。他存在过，并被记住。**

这就足够了。